下楼的电梯门打开,里面的人意外很多。姜浔用后背把那些拥挤的身体跟田云逐隔绝开。把他护在自己身前那小块安稳的空间里。
出去的时候,后面的大波人流推搡着往出口挤。过道里脚步急促,碰巧有一群护士家属推着紧急病人匆匆衝过来。
“田云逐!”
姜浔没来得及拉住他。
田云逐被夹在人流中间,来不及躲闪,被直衝过来的急救床撞了一下。
“田云逐,没事儿吧?”
嘈杂声远去,田云逐就站在姜浔前面,没出声儿。只是微微弯下腰,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小肚子。
“田云逐?”
过了好一会儿,田云逐终于动了,缓缓抬头,直起腰来。可他还没来得及转身,就在姜浔眼前直直倒了下去。
“田云逐!”
“田云逐!!”
姜浔用力去抱他,缠着绷带的手臂隻勉强护住他的头。
“怎么回事?”
不远处,一名护士闻声小跑过来查看。
“护士,麻烦叫医生!”
姜浔的声音沙哑中带着轻颤,
“这儿有个紧急病人!快叫医生!”
辜负
“田云逐!田云逐!!”
姜浔清楚自己在用力在喊着这个名字,但他听不到任何声音。陌生的身影纷至沓来,陌生的嘴巴开开合合,姜浔陷入了短暂的失聪。
人群很快将田云逐围拢起来,姜浔在动荡的视角里固执地伸手护着他,眼睛睁着,看田云逐失去意识的苍白的脸。又凶又冷的眼眸里光影交替,就像在上映一部令人窒息的静默影片。
比起刚才那个真假难辨的梦境,对姜浔来说,这无法跨越的短暂几秒钟才是真正的梦魇。把血肉之躯中从未触及的,压製在意识最深层的恐惧,血淋淋地剖开,再当面用慢镜头特写一帧一帧放给他看,世间痛到极致的酷刑大概也不过如此。
赶来的医护人员把田云逐抬到急救床上,
“病人什么情况?”
“谁是病人家属?”
姜浔从挤挤挨挨的人群里站起来,踉跄了一下,才意识到有人在问他,
“再生障碍性贫血。”
医护人员的神色更显紧张,
“让一让,赶紧把病人送急救室!”
“等等!”
姜浔拉住急救床,旋转的车轮在突如其来的拉锯下发出一声极尖锐的声响,刺穿耳膜,姜浔听到了自己沙哑到陌生的声音,
“大夫,还有肚子,看看他的肚子……”
柔软的布料被人毫不留情地掀开,田云逐傻傻地藏了又藏的那个秘密,就这样暴光在众目睽睽之下。
姜浔盯着那个瘦得凹陷下去,裹着薄薄一层白肚皮的地方,听到了从四面八方传来的惊呼和吸气声。
田云逐原本滢白的皮肤不见了,肚子上几乎布满了紫黑色的斑块。
那些可怖的淤痕引爆的青筋,从额头一路延伸到姜浔眼窝深陷的阴影里,毁掉了他脸部凌厉的线条。被风雪淬炼多年的冷酷,淡漠和强势,统统土崩瓦解。为了找回理智,姜浔狠狠咬破了自己的舌尖。
“患者存在大面积内脏出血的风险,通知相关科室的医生过来参与抢救!”
抢救室的大门洞开,拆散了‘我们’,隻吞没了田云逐一个人的身影。
姜浔垂下向前伸出的手,朝空掉的汗津津的手掌心瞄了一眼。他站在人流穿行的过道里,余光中有人捧着鲜花走过,娇艳欲滴,或许就是刚刚在走廊里散播香气的那一束,姜浔却闻到了扑鼻而来的血腥气。
姜浔坐在走廊里的长椅上吸烟,抖落的烟灰在大理石地板上堆迭出奇怪的痕迹。
烟雾来不及扩散,更多的像是被他的眼睛沉默地吸附进去,灰色逐渐饱和,覆盖掉里面血红的邪气。
“我说这位先生,医院里边禁止吸烟!”
医护人员口气不佳地走过来大声提醒。
姜浔按熄烟头,抬起头来,眼睛里空无一物。
年轻护士心有余悸地匆匆走开,姜浔垂下头,继续刚刚被打乱的思绪。
在结果未知的等待里,关于田云逐,他不能停止让自己去想些什么。
除了病名,和未来那场限期进行的手术,平日里田云逐对几乎毁了他所有的病魔隻字不提。所以姜浔私底下仔细研究过,对于田云逐千方百计对他刻意隐瞒,小心隐藏的症状也都了如指掌。
他知道由于血红蛋白的下降,血小板的减少,再生障碍性贫血的患者可能出现出血的症状。慢性的再生障碍性贫血的患者出血倾向比较轻,主要是以皮肤黏膜出血为主,可以出现皮肤的出血点,瘀斑。但像田云逐这样的重型再生障碍性贫血的患者,出血症状则比较严重。不但有皮肤,黏膜出血,身上的淤青,还有可能引发内脏出血,危及生命。
姜浔在这方面一直格外留意,这也是他当初提议让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