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云逐的精力时好时坏,东西吃得越来越少,人也在一点点虚弱下去。这些姜浔全都看在眼里,只不过千遍万遍地默默说服自己,配合他,成全他,一忍再忍。
因为距离他口口声声的手术只剩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因为田云逐心心念念的短暂相守,他可怜兮兮的奢望,也只有区区三十个日日夜夜。但凡他想要的,他都拚了命去成全,拚了命也要护他一个月的周全。
所以就算惴惴难安,姜浔也对这次孤注一掷的坚持怀抱着盲目的信心。盲目到,自以为是地以为,田云逐同样不会辜负他的期望。
患病以来,那么漫长的时间,疼痛,艰难,了无希望,他都好好挺了过来。怎么能在最后这短短的期限里轻言放弃?怎么能在他们约定好,亲口说要一起试一试的日子里,偷偷地恶化下去。
姜浔想不通,隻隔了短短几天功夫,24个小时短暂地失去联系,这个恨不得被他护在手心儿,揉进心窝里的人,怎么会不声不响变得伤痕累累,像个虚假的人偶软绵绵摔进他怀里?
“怎么可以,田云逐你怎么可以?”
由于皮下大面积软组织出血,田云逐被强製要求住院治疗。万幸的是,并没有伤及内脏,出血的情况也没糟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经过一系列的检查和救治,医院同样做出了重型再生障碍性贫血的诊断,将田云逐转进了特殊无菌病房。
主治医生对一直守在病房外的姜浔下了通知,田云逐的状况并不乐观。漠河医院医疗条件有限,建议患者转院病并尽快接受造血干细胞移植手术治疗。并且告诫他尽快通知病人家属,早做决定。
一夜没睡的姜浔神色凝重,一字一句听得极为认真,却一直没有开口回应。
闻讯赶来的酒吧老谢,小灰,救援队的弟兄们,还有那位刚结识不久私下给田云逐治疗的医生朋友,都在一旁小心劝慰。
“浔哥,别犹豫了,小甜儿兄弟这情况真的不能再拖了。”
“赶紧联系他家里人过来,做好术前治疗,移植手术还是很有希望的。”
“小田是不是跟你说不想走?这种时候你就别听他的了,人命关天那!等回头把病治好了,随便你们在一起腻歪多久!”
“不是,我说这小田也真够任性的。明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还非要仗着浔哥心软任性胡来。你说他万一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让浔哥怎么跟他家里交代?他这不是害了浔哥吗?”
“行了,你少说两句!”
姜浔离开忧心忡忡的众人,走到走廊对面。黎明时分的过道里空无一人,姜浔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已经联系过了。”
“什么?联系了?你联系他们家人了?”
“他们已经在路上了。
很早之前就已经联系过。田云逐的妈妈在国外联系手术和医生的问题一直脱不开身。
昨天,听到消息已经动身赶过来了。只是因为暴雪航班取消,只能辗转几趟坐火车到漠河,到这儿可能还需要时间。”
“那就好,那就好……浔哥,你自己都还是个病号呢,要不你先回病房休息,处理一下伤口。小田儿还没醒,我们哥几个替你在这儿守一会儿。”
姜浔抬起头,看向围坐在对面的几个人,目光又好像越过他们,看向了虚空深处。
“确实有东西要处理。”
“什么”
“你们替我守一会儿,我回家一趟。”
“回家?”
“不是,你放心,老太太我们帮你安排得妥妥的。要是小甜儿兄弟住院需要啥东西,我去帮你跑一趟就行。浔哥,你这个样就别……”
姜浔好像听见了,又好像没听见。只是自顾自地说着:“我回家一趟。”
黑漆漆的走廊吞没了势单力薄的晨光,
姜浔自顾自地迈步,融进更深的黑暗里。
“浔哥!”
有人想上前拉住他,又被其他什么人伸手阻止了,
“别追了,让浔哥出去透口气,缓一缓也好。你看他那个状态,怪吓人的。”
作者有话说:
文中涉及的医疗内容都为设定服务,请勿考究。
祝大家国庆节快乐!假期愉快!
追问
姜浔头也不回地走出医院,走进尚未在明暗抗衡中见分晓的天色。起风了,长明的星星在令人不安的脚步声中躲藏起来。
寒冷和疲惫坠在身后,他修长双腿的摆动幅度依旧很大,步速不减。只不过,身上那身单薄的蓝白格病号服吸饱了朦胧的光,在昏沉四野之中高调醒目,同姜浔身上森然的气场格格不入。
可姜浔好像根本注意不到这一点,也意识不到冷,直接用备用钥匙打开那辆黑色出租的车门。
“浔哥!等一下。”
小灰还是不顾劝阻从医院里匆匆追了过来。
姜浔恍若未闻,已经坐进驾驶室打着了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