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睁睁看着素来冷酷的眉眼间浮现醉意,家伙儿不怎么敢提田云逐的事,也不知道该怎么劝慰,又出奇默契地觉着让姜浔就此发泄出来,大醉一场,对他来说或许是件好事。
最后是小灰开车把姜浔送回了老式公寓楼下。
在车上靠着吹了会儿冷风,酒气和燥郁消散了大半,姜浔下车时除了步伐有些虚浮,看起来清醒如常。
“浔哥,回去好好休息。”
天已经黑透了,姜浔拢着火点燃一根烟,在闪烁的火光中弯下脊背,凑近小灰那边的车窗。
“小灰,再坚持一天。明天开始我跟你换班,等我联系。”
小灰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回答,姜浔已经在弥漫的灰白烟雾里转身离开。
迷蒙的烟雾能很快模糊掉一个人的背影,也能像幕布一样铺陈开,让脑海中某段酸涩的画面,轰轰烈烈地再度上演。
这不是一段无声的默剧。那是在所有酒水都被姜浔带头清空之后,包间里的气氛终于喧闹起来。
反覆闪现的画面中央,是姜浔迷醉又冷寂的一双眼。他手里空掉的酒杯还没放下,小灰终于后知后觉地听清了他嘴里最后喃喃不断,反覆念叨的那几句话。
“这一杯,祝大家万事顺意,心想事成。”
“田云逐,这一杯,祝你平安喜乐,得偿所愿。”
作者有话说:
小灰没喝酒,禁止酒驾~
维系
姜奶奶这一生听惯了各种各样的风声,漠河的风,或大或小。屋里那几扇老旧窗棱被撞得咯吱作响也是稀松平常。可是今天,老人从午睡中惊醒,在熟悉风声中察觉到的不安是陌生的。
就像是在刻意印证这种不安,沉闷的敲门声突响起。
“当当当。”
老人心急火燎地走到门口,
“谁啊?”
“是我。”
“浔子?”
铁门还没完全敞开,酒气先一步扑了进来。
“浔子,怎么这时候回来了?你喝酒了?”
“我回来了。”
姜浔对奶奶笑了笑,脸部肌线条的走向变化浮于表面,令姜奶奶感到生疏。
姜奶奶朝他伸着手,姜浔却侧身错开,脚步虚浮,直接朝洗手间走过去。
他佝偻着脊背,对着衝水马桶一阵干呕,却一点儿东西都吐不出来。用力到发青的手指不断按下衝水按钮,哗哗水声开始在闭塞的空间回响,顶头泄下来的光随着水面旋转晃荡。姜浔隻觉得胃里烧着一样难受,视线被生理性的眼泪弄得一片模糊。
“浔子,怎么回事?你喝多了?”
姜浔的脊背压得很低,头也深深垂着,以至于姜奶奶看不清他究竟有没有回应。
姜奶奶连忙扶住他,不停用手拍打他的后背,
“哎,小田不是还在医院里躺着?这个节骨眼儿上,你不好好在医院陪他,怎么还把自己喝成这样儿?”
“他家人都在,不用我陪。”
“那你也是啊,烟抽得那么凶就算了,你之前不是最烦永济喝酒,自己怎么也……”
姜奶奶的话一下止住了,因为她终于在姜浔缓缓直起腰时看清了他的脸。他的眼窝深陷,冷色的眼眸里没有醉酒的萎靡,只是脸色极差,胡茬也冒了出来。
“怎么样?还难受吗?自己能行吗?奶奶去给你衝点儿蜂蜜水喝。”
“我没事。”
姜浔用冷水洗了几把脸,漆黑的发茬淋漓往下滴着水,抬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他对镜子里的那张脸感到陌生,好像把那个熟悉的自己留在了白色的病房,留在了脸色一样苍白的田云逐身边。
从餐厅里传来叮叮当当的声响,姜浔闻声走出去,喝掉奶奶递过来的蜂蜜水,仰面靠进沙发里。
“浔子,小田好些了吗?”
“嗯。”
一提到田云逐,姜浔眼眸中的光亮像险些熄灭的火苗一样摇曳,煽动着胃里灼烧的痛楚,他不得不闭了一会儿眼睛,勉强含糊地应过一声。
可奶奶还在自顾自说着关于小田的话题,
“你喝成这样一定也是因为他吧?浔子,你告诉奶奶,小田他究竟得了什么病?”
“再生障碍性贫血,一种血液病。”
“严重吗?”
姜浔拿不准该怎么回答,可沉默已经出卖了所有情绪。
姜奶奶的眼圈一下子红了,
“造孽啊,那么好的孩子……他怎么什么都不说……”
天光在姜奶奶布满皱纹的眼尾一点一点黯淡下去。落日余晖中的云彩像是着了火,不声不响,惨烈又绚烂。姜浔眼中映着那点红,火星一样,燎起把那些被他硬生生嚼碎了,吞进肚子里,化成灰的隐忍克制。
“就是因为他什么都不说。病了,疼了,怕了,一个字也不说。一直耗到药都吃光了,爬都爬不起来,还在这里死撑着!”
姜浔突然住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