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少在别人面前提及家人,尤其是自己的爸爸,这时不禁为脱口而出的这句话有些愣神,笑容浮在苍白的脸色之上。
“行了,别都挤这儿包了。我去整点儿别的菜,田云逐过来给我打个下手。”
“哎,说好了一人一道拿手菜的!”
“放心,没人跟你抢。”
姜浔把田云逐拉到灶堂的角落,把他按在摘菜生火坐的小板凳上。
从高处看过去,田云逐被他一路拉着走过来的领口敞开了一些,胸口微微起伏着,头髮也有些乱。
“累么?”
“热热闹闹的怎么会累。”
“累也忍着。”
姜浔也顺势蹲下来,视线与田云逐齐平,
“自己找来的也只能自己受着。”
田云逐低头揉了一揉头髮,左半边脸颊上的梨涡浅浅一个,在姜浔古井般冷寂的眼波里若隐若现。
“我真不累,累了就跟你说。”
“累就回屋歇着,这里没有外人。”
“我知道。浔哥,你做什么菜?”
“松鼠鳜鱼。”
“嘿,我惦记这鱼好久了!你怎么知道的?”
“猜的。”
姜浔想起上午在年货市场进店买个调料的功夫,田云逐低头挤在一排热热闹闹贩卖鱼的摊位前面,神情专注,一个摊位一个摊位地挨个儿小声问着:
“老板,有没有松鼠鳜鱼的鳜鱼?”
姜浔已经转过身去,背对着他着手往铁锅下添着柴火。
“你听到我问了?”
田云逐更凑近了炉灶一些,随手给姜浔递几根干树枝。
姜浔没回答,隻说了句:
“难得有让你惦记的吃的。”
田云逐吃东西比吃药费劲儿多了,哪怕知道姜浔整天因为他的胃口操碎了心,除了在吃饭的时候尽量放慢动作,拉长战线,摆出食指大动的表情之外,田云逐也拿这样的自己没有办法。
他想做松鼠鳜鱼也不是为了满足自己早已丧失了大半地口腹之欲,只是单纯的觉得这道菜非常适合端上年夜饭的餐桌,营造气氛。
这种事也没必要让姜浔知道,剩下的时间不多,田云逐隻想用来让姜浔安心。
“嗯,想吃!”
“浔哥,你在哪儿买到的鳜鱼?在山货市场我找了一圈儿也没见有卖的。”
“不是只有你会找人帮忙。小灰来的时候顺路捎过来的。”
田云逐一开始没琢磨出有什么不对,直到木柴在白皙的手指上蹭了一层灰。田云逐盯着那团脏污,突然睁大了眼睛。
姜浔的余光里也映着那层灰,
“你别弄了,脏。”
“浔哥,你早就知道他们要来?”
炉灶里的火焰呼的一声暴涨了几分,火舌凶险地翻滚,几乎喷薄而出。四溅的火星只差一点点烫在姜浔忽然停下动作的冷白手背上。
姜浔转头看向田云逐,刚刚被烟熏火燎过的目光带着点凶,态度却十分坦诚,
“我不久前才知道。”
“下午打电话让小灰帮忙接你舅舅过来一起过年。结果赶巧了,奶奶当时正坐他车里往这边赶,来回几句话就把你的计划透露了个干净。”
事到如今,炉火暴涨的热度也殃及到了田云逐的身上,颧骨那一小片烫得发红,跟脸上那种哑口无言的表情莫名贴合。
“……”
“怪我了?”
姜浔试探着握了握田云逐垂在膝头的一隻手。
“不知道,你让我缓缓……”
田云逐把火光闪动的眼睛错向别处,没把手抽回来,声音却很轻,让人觉得抱歉。以至于姜浔破天荒地为自己辩解了几句,
“怪隻怪我们想到一块儿去了。”
“田云逐,我也想让你热热闹闹过个团圆年。可惜我不如你,不管是你的妈妈还是舅舅我一个都没能请来。”
“这就够了,已经很好了。只要你下次别再让我天真地以为给你製造了惊喜,别让我变成所有人眼里自以为是的傻子。这样真的太傻了……”
“傻就对了,在我跟前傻乎乎的才像你。”
田云逐实在忍不住愤愤地回敬他一句,
“大过年的,能不能说句好听的?”
“好。田云逐,那我告诉你惊喜还是惊喜,只不过比你以为的提前揭晓了一会儿而已。短短一会儿什么都没法改变,我很开心,这是我这辈子最难忘的一个年,什么都不会变。”
“嗯,我早该想到的,我怎么可能瞒得了你?
行了,浔哥,别说这个了。”繇药
田云逐叹了口气,淡淡换了话题:
“帮我想想做什么菜吧。”
“你不用做。”
“为什么?”
“你是我们姜家的客人,你是我姜浔的心上人,踏踏实实的,好好享受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