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量的温情炙烤着姜浔,一改方才跟田云逐两个人在一起时的喁喁私语,面对亲朋好友他大多时候依旧沉默。田云逐悄悄从桌子下边握他的手时,却在他手心里摸到了一片陌生的潮热。就像春天的第一缕暖风,松动了坚如盘石的冰河。
吃完饭,好好地聊着天,田云逐眼前突然一黑,心臟抽紧,肌肉僵硬的几秒钟里连呼吸都没有办法维系。手里的被子抖动着摔在桌面上,橙光的液体淋淋漓漓洒得到处都是。
田云逐连躲开都做不到,痛楚和惊慌一下子在那张消瘦的脸上蒙了一层惨白的膜,冷汗湿透了后领口,他还强撑着坐在那妄想挤出一个虚伪的笑。
姜浔攥紧了拳头,把田云逐从椅子上提起来带回房间休息。
坚持着走出众人的视线,田云逐全靠姜浔撑着才不至于摔在地上。
房门一关姜浔微哑的询问就和冰冷气流一起迎面朝田云逐衝来。
“怎么了?”
等他回神的时候,视觉仍未恢復,凭感觉知道自己已经暖暖和和躺在了炕头上,
“突然有点心悸,可能是太兴奋了,躺一会儿就好。”
姜浔并不走近,反而退出了一米开外的距离。好像只有维持住这点可怜的距离,隔绝那条无形的红线才能从危险的狂躁边缘维持住克制。
“这种症状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就有过一两次,很快就过去了。我感觉不是什么大问题,就没跟你说,”
田云逐熟门熟路地拉过毯子把自己裹好,只露出一个脑袋,眼睛也没再固执地看向姜浔,隻凭一道深冷的暗影就知道姜浔还站在炕头凝视他。
“真的歇会儿就好。”
田云逐闭着眼睛,尽量调整好语气,
“你快回去,你在这除了打扰就剩让大家担心。小心他们一会儿衝进来嘘寒问暖,那我就惨了。”
“我在这儿陪你。”
姜浔隆起的眉头是不受侵蚀的冰川,在海平面陡然耸立,沉默迭起,是漂浮不定的巨大危险。
田云逐感受到危险,动荡,也听出了姜浔暗哑嗓音里的动摇,大着胆子催促道:
“快去啊,大家好不容易过来的。”
过年2
“当当当。”
“小逐啊,怎么样了?是身体不舒服了?让奶奶进去看看!”
门外果然响起姜奶奶忧心忡忡的询问。
姜浔脑海里翻来覆去的那一句“我在这儿陪你。”没来得及再说出口。
田云逐猛地睁开眼睛,侧身朝向姜浔的方向。屋里没顾得上开灯,烟花爆竹嘭的一声把边边角角全部点亮。短暂的一秒光明出卖了田云逐惨白的一张脸,也晃痛姜浔那双色调冰冷的眼。田云逐神色惊慌,茫然的眼底像吸进了一缕灰烟,房间里频率不定的明暗巨变都没办法驱赶那片茫然,
“浔哥?!”
“知道了,我这就出去,放心睡你的。”
“嗯?哦。快啊,你赶紧去,别让奶奶看见我这幅样子。”
“需要什么就大声喊我。”
“嗯。”
姜浔终于不再像一墙冰川一样堵在那里,爆竹的余音里夹杂着他离开的匆匆脚步声。
田云逐好像终于放下心来,丢了骨头一样往毯子里缩了缩,连声音也一下子软了,轻轻弱弱,简单回应一声,已经重新懒懒地闭上了眼睛。
提着的最后一口气直到姜浔走出去关好了房门才缓缓从胸腔里吐出来。田云逐把自己更用力地紧缩成团,手指蜷曲着下意识抵在心口位置,眉头锁得死死的,忍过猛烈的心悸过后扩散到骨子里的阵痛和无力感。
自高空频繁闪动的光斑让刚刚逐渐视觉的眼睛痛苦不堪,好在田云逐最擅长的就是忍受病痛。在席卷周身的痛苦中时间也失去了度量,田云逐努力保持清醒,咬紧牙关等呼吸慢慢恢復正常。终于像熬过凛冬的小动物,挣开蜷缩发疼的手指从被子里拿出手机,打开刚才没来得及看的微信消息。
是舅舅发来得的一连串消息,让他确认的航班信息。
“小逐,机票已经买好了,你看看。”
“再过不久就出发了切记不要胡思乱想!”
“记得提前准备一下,初二一早我来接你。”
“好。”
田云逐隻回了一个字,手机屏幕上的字就被五彩斑斓的荧光覆盖了。
昏暗的房间里光芒闪耀。
“嘭嘭!”
喧哗声愈演愈烈,年三十的长夜迎来了第一波烟花盛宴。
田云逐从被窝里坐起来,抬头看向窗外。
“田云逐!”
目不暇接的晶莹的光彩根本来不及在田云逐眯起的眼瞳消散,姜浔很突然地推门而入,失控的力道让老旧的木门发出比烟花更大的响动。
两个人四目相对,都为彼此眼中的样子感到吃惊。
“放烟花了!”
田云逐抢先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