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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我他妈是这样一个普通人,白历想,我需要认可,我需要夸讚,我需要善意,我需要被回馈同等的爱。
即使知道并没有“付出就一定能得到回报”这个规则,但人类总是希望能得到回应。
他没有得到过,所以他打心底其实从来都不甘心。他错在明明不甘心,却还要装作不在意。
“我是个傻币,”白历看着头顶的树枝,喃喃道,隔了几秒,他小声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人特龌龊,付出了就想着要回报。”
陆召没有吭声,只是摇了摇头。
白历转过头看他。
陆召握着他的手,在他手心的伤口上吻了一下。
“白历,你不明白,”陆召说,“付出已经是很难的事情了。”
世界上有无数人,没有付出,但还想要得到回报。
陆召有时候光是看着白历这样,就觉得累。但也因为白历是这样,他才挪不开视线。
白历感觉到陆召柔软的嘴唇触碰到他的伤口,他的手抖了抖,已经不流血的伤口在这短暂的接触中好像又疼了起来。
没人哄的时候不疼,有人哄了,就疼个没完没了。
“活得自私点儿,”陆召声音有点哑,“至少在我这儿活得私自点儿。”
白历在这一瞬间,感觉混沌中透出了一丝光亮。
他像是得到了一个指令,明确地告诉他,在陆召面前他可以活得很自在。
“你刚才是为这个生气,”白历看着陆召,小声道,“因为我觉得是我的错,才有今天这件事儿。你反感我这个想法。”
陆召也学着白历的样子靠在椅背上,侧着头看他:“嗯。”
“哎。”白历有点儿不知道说什么,他心里又酸又软,但又很温暖。他隔了一会儿说道,“其实我埋怨过你,特小声地在心里埋怨过。”
他比了个指甲盖大小的范围:“大概这么小声。”
陆召看他比划的样子,有点儿想笑,忍住了:“埋怨什么?”
“埋怨你叫醒我。”白历笑了笑,“你要是不叫醒我,我还会睡着。不会觉得痛苦,也不会觉得不甘。”
陆召把他从壳里拖了出来,让他被迫面对光亮。
暴露在白昼之下,他才发现自己已经生疮长霉,活得像个丧家犬,竟然还自认潇洒。
陆召一时无语,片刻后才道:“我没想……”
“你把我变成这样,”白历看着陆召,“你得负责。”
陆召愣了几秒。
“你负责对付我,”白历说,“我负责跟这他妈烂得不行的世界索取回报。”顿了顿,他又加了一句,“老子应得的。”
白历说完,觉得好像有猛兽要从胸口里钻出来。
他跟这个世界的隔阂彻底被填平,他活在这里,他需要灯光和舞台,因为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值得掌声和称讚。
陆召把他从睡梦中叫醒,他被浑身迟来的疼痛折磨得狼狈不堪,也从这痛苦中重新清醒。
他曾在多年前反抗过一次命运,他要在多年后反抗到底。因为他不反抗,就会重新跌进泥潭。
而白历在今天意识到,如果他掉回泥潭,陆召会毫不犹豫地伸出手,被他带进潭底。
“白历。”陆召喊了他一声。
白历转过头,陆召伸头过来吻了吻他的嘴唇。
医院的行人很多,白历的余光都能看到有穿着白大褂走过的医生。
这是他最不喜欢的军医院,他在这里度过了漫长痛苦的恢復期。在这里接到自己被调离一线军团的通知,又认清必须离开军界的事实。他对这里的害怕其实多过厌恶,这里是无数场噩梦的,也是梦里他死去的地点。
陆召在这里吻了吻他。
头一次,陆召在人来人往的地方,毫无顾忌地吻他。
“我操,”白历看着他小声道,“你也不用这么快就找到办法对付我。”
陆召笑了笑,也小声说:“你应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