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晋云抬眼道:“以前父亲纳了许多妾么?”老夫人皱眉道:“说的什么话,他当然没有。”骆晋云问:“那怎么您现在这么想给我纳妾?”“你……”老夫人被他噎住,半天才带着怒气道:“我想给你纳妾怎么了?第一,你爹那是个什么身份,你又是个什么身份?就他那点钱,哪里够他纳妾?你不同,你现在是大将军;第二,你爹二十就有了你,你看看你现在多大年纪了,孩子呢?”骆晋云回道:“我有钱是我的事,也不一定要拿来纳妾;我和宜宁都还年轻,又不是不能生了,不用着急。再说,不是有锁儿和栓儿吗,母亲若是想孙儿,多看看他们就是了。”“他们是他们,你的是你的。”老夫人叹声,不悦道:“横竖纳妾也不是多大的事,也不影响什么。”骆晋云淡声道:“战事将起,皇上忧心如焚,我这般身份,本该厉兵秣马,枕戈待旦,却在这时候纳妾,皇上该如何想?”他这样一说,老夫人便担心起来,连忙问:“真是这样?”骆晋云问:“若是母亲病重,儿子却在这时候出去游山玩水,母亲心里该如何想?”老夫人顿时蔫了气,无奈道:“那,这事后面再说?”骆晋云点头:“暂时不急。”老夫人叹声道:“唉,我就是跟你们愁,怎么这么久都没动静呢?”骆晋云的目光虚看向前方某处,心中若有所思。不禁想,若他们有了个孩子,该是什么模样?像她那样温柔的人,对孩子又是怎样的呵护备至呢?……年底,南越浴血奋战两个月,从大周手上拿下了永州城,整个江西南道岌岌可危。城池还能再夺回来,但乌桓却是等不了了,已然开始往国两交界处调兵,骆晋云与骆晋风得了令,都要率部前往边关。旨意下达时,正逢冬至,中宫娘娘知道武将们要在除夕之前离京,体恤武将家眷辛劳,于宫中设宴,请命妇们至宫中吃馄饨。这种事虽是恩典与荣耀,却并不好受,命妇们需四更天就起床,梳洗打扮,换上诰命礼服,冒着严寒乘车前往皇宫。宫中礼仪繁多,不能失仪,所以汤汤水水一概不能喝,只能随便吃些东西垫个肚子。如薛宜宁这样的年轻人倒不算什么,但老夫人体弱,应是比她更难受一些,可老夫人却欢欢喜喜,倒如小孩般兴奋。两人到宫门前与其他命妇一起等候太监传旨时,舒靖靖不知从哪里溜了过来,轻拉薛宜宁的衣服。薛宜宁回头,一见是她,高兴道:“你也在这里?”舒靖靖悄声道:“和我舅妈一起来的。”说完就看看周围,凑近她道:“我和你说,皇上前不久封了个许昭仪,现在正受宠,她原本只是个御女,是贤妃失宠后提拔的,我后来才知道……”话到此处,内侍在宫门前喊道:“娘娘有旨,众命妇入宫觐见——”舒靖靖来不及说话,立刻又溜回了平陵公主处,薛宜宁看着她的口形,不知她想说什么。贤妃,还是许昭仪?莫非是贤妃?让她注意?薛宜宁也没有时间琢磨太多,她与老夫人排在前列,很快就扶着老夫人往宫内而去。皇后娘娘就是原先的幽州节度使夫人。大约是丈夫儿子长年在外征战,长子又战亡,皇后娘娘有些老态,但却温和慈爱,有命妃失仪,也不曾发怒。朝中高阶武官,大多是从幽州征战过来,家中原配也不是大家闺秀出身,加上骆晋云年少得志,才娶妻两三年,所以薛宜宁站在一众命妇里,年轻貌美又雍容大气,十分显眼。皇后娘娘看见她,命她上前相见,看了她许久,夸赞道:“骆大将军生得俊朗,骆夫人也是这般花容月貌,姿仪万方,倒是一对璧人。”说罢,从身上取一只镯子下来赏给了薛宜宁。如此殊荣,自然是羡煞旁人,老夫人也脸上有光,喜气更甚。听皇后娘娘抚慰一番,吃了馄饨,领了赏赐,众人便该退了。正要离宫时,却有一名宫女过来,朝薛宜宁道:“骆夫人稍候再出宫,许昭仪有请。”薛宜宁顿时就想到了舒靖靖的话。所以她是要和自己说许昭仪的事?可到底是什么事呢?好端端的,这位许昭仪要见她做什么?薛宜宁让老夫人先行出宫,自己随宫女去见许昭仪。直到面见许昭仪,给许昭仪行礼,她仍然不知许昭仪是谁,她不认识。许昭仪年龄似乎与她相仿,小巧的脸庞,有一双丹凤眼,非常好看,莫怪她能得宠,确实是百里挑一的美人。许昭仪让她抬起头来,也静静看着她。许久,她笑道:“果真是美人,难怪能教人见之倾心,什么都能不顾。”
言语中,竟有几分失落之意。薛宜宁连忙道:“娘娘鸾姿凤态,般般入画,才是国色天香。”许昭仪说道:“你可知,我从前并不姓许。因为家道中落,父母皆亡,我在流亡辗转间被远方姨母收养,才改了姓。后面又生存艰难,不得已进宫选秀,却因家世拖累,费尽心思才得个御女封号,一年到头,连皇上的面也见不着。”薛宜宁不知她为何和自己说这些。正想着如何应答,只听她继续道:“我先前,本姓唐,金陵唐家,排行冬至节后两日, 骆晋云就要离京。他已经搬进了金福院,五更未到,就从拔步床上起身, 薛宜宁替他穿上铠甲。但这东西她穿得少, 所以动作也慢。骆晋云在凌晨的烛光中看着她的脸,没从上面看到一丝与以往不同的神色。不知出于什么心态,他开口道:“若我回不来, 不用你守节,你就直接回薛家去吧, 带着你的嫁妆。”薛宜宁蓦然看向他, 半晌才说道:“将军神勇, 自当击退敌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