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宜宁在后面看着他远去的身影, 怔怔出神。她没想过,骆晋云战死这件事。许多次她想象自己的余生,都是骆家, 骆晋云,她有孩子, 或是没有。如果他不在了, 她会怎样呢?她也不知道。骆晋云与骆晋风离开后,家中顿时冷清下来。只是偶尔有锁儿跑闹的声音, 和栓儿哭的声音。这个时候, 薛宜宁才明白小孩子的意义。当大人都沉静萧索时, 只有在小孩子身上才能看到些许生机,他们不知疲倦,永远那么开心。不久,有西边消息传来,乌桓已开始全面进攻,但骆晋云在,西边防线暂时稳住。黄翠玉闲来无事,又跑来金福院闲话,告诉她金家姑娘和离了,如今回了娘家,不知后面要怎么安排婚事。薛宜宁觉得这事与自己无关,就算和离,以金家和骆家的身份地位,那金姑娘也不可能到骆家为妾,所以她自然会另嫁。谁知清明时节,禁军指挥使金胜与好友一同去林中春猎,竟不慎坠马而亡。金家只有一儿一女,儿子又自小体弱,没能从父志入禁军,只在兵部谋了个与文书打交道的差使,将就那么养着,如今金胜一死,金家顿时没了着落。按京中习俗,父死当守孝三年,期间不可婚嫁,但事急从权,若确实需要,则可在丧事结束后百日内办完喜事。金胜葬礼之日,薛宜宁陪同老夫人前去吊唁,后来老夫人去安慰金夫人,两人说了许久的话,等丧事结束十日左右,金夫人又来了一趟骆家。从那时起,两位老夫人便走动频繁起来,直到一个月后,金夫人带女儿到骆家做客,探望骆夫人。薛宜宁便是那时清晰看到了金采的容貌,清秀白净,小巧的瓜子脸,却有一双水灵的大眼睛,明明嫁人又和离,但看着却仍像待出阁的姑娘一般。言行神态,竟真有几分像夏柳儿。到此时,薛宜宁再迟钝,也知道两家夫人在筹谋什么了。金夫人想将女儿嫁给骆晋云。如今金胜已死,原先的顾忌倒确实没了。只是薛宜宁不明白,金采不可能做妾,老夫人也大约不会让骆晋云休妻再娶,她们在琢磨什么呢?后来这疑惑还是黄翠玉给她解开的。黄翠玉平日喜欢凑热闹,喜欢打探事,东家长李家短尚且要讨论半日,更何况是自家的事。她得到消息,最喜欢来告诉薛宜宁,好看戏,然后就在某个午后觉也不睡,跑来和薛宜宁说,老夫人打算让骆晋云娶金采做平妻。还一直拖着,就是因为骆晋云征战在外,不好拜堂,但金采又要在百日内出嫁,所以两家在犹豫是不是要让骆晋雪穿上男装和喜服,代兄拜堂。但这样又怕委屈了金采,所以这事还按着没说。薛宜宁想了两日,在端午那日回了娘家,同哥哥与母亲商议此事。薛少棠听后猛一拍桌子,气愤道:“欺人太甚!若真要这样,便是和离又怎样?”方霓君在他身旁拉他道:“这不是还在商讨么,说什么和离!”薛家夫人萧氏悲愤道:“既然这样,过两日我就去那边走一趟,看看这亲家母到底是安的什么心!”薛宜宁说道:“这事大概是金家夫人先提起的,婆婆是个耳根子软的人,念及两家旧情,又着急长子尚无子女,大约还会想,这事也算遂了骆晋云心愿,所以才会如此安排。”萧氏怒道:“平妻,亏她们想得出来!若是纳个妾还罢了,弄个平妻过来,又是故交,根本就没把咱们放在眼里!”薛少棠叹声道:“如今战事四起,西北全靠有妹夫镇守才能拦住乌桓,这般功劳,谁能与之争锋?所以他骆家就得意起来,无视我们,要娶平妻。”也是因此,才让金家夫人眼巴巴地凑过来,与老夫人拉交情,就算做平妻也甘愿。这时先前沉默的方霓君突然问薛宜宁:“这事,妹夫知道吗?”薛宜宁摇摇头:“应是不知。婆婆不识字,写家书都由文书先生或我代写,没见她在信上提此事。”“那有没有可能,把这事告诉妹夫,让妹夫出面拒绝呢?”方霓君说。薛宜宁叹声道:“他与那金姑娘,是两情相悦,当初因为避嫌才没成亲。”“是吗?”方霓君似乎有些难以相信。萧氏说道:“指望他,多半是指望不上,他母亲是要给他娶新妇,得好处的是他,他又怎会听阿宁的话违背母亲?”“可是,先前那沈翩翩的事……”方霓君说了一半,意识到还有婆婆萧氏在,闭嘴了。几人又商量一会儿,最终决定先由萧氏去和骆家老夫人谈一谈,反对这事,看能不能让骆家老夫人改变心意。到薛宜宁将回骆家时,方霓君拉她到后院隐秘处,说道:“之前那沈姑娘的事,是你找了妹夫,他帮你的?”薛宜宁不知她为何问起这事,点点头,“是他。”方霓君便说道:“我想,你看能不能避开你婆婆,悄悄给妹夫写家书,若他能回信给你婆婆,拒绝这安排,你婆婆一定会听的,比我们去找她吵闹都管用。”薛宜宁回道:“多谢嫂嫂提点,我回去好好想想。”
这样回着,心里却觉得嫂嫂实在想多了。想必嫂嫂还以为她与骆晋云是嫂嫂和哥哥那样的夫妻关系,自然可以商议着来。可她与骆晋云不同,更何况对方是他等待多年的金姑娘。回程路上,薛宜宁无奈地想,其实,她还是该早点生下孩子,是这样么?若金采真以平妻身份进门,那比当初的夏柳儿进门就对她的威胁大多了。她的日子,又该怎么过?没几天,萧氏与骆老夫人见了面,谈话却并不顺利。骆老夫人在幽州待了大半生,自有些小门户妇女的精明和厉害,萧氏是名门望族出身,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