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清在值夜,见他进院,连忙起身,被他示意噤声,才无声退下。他悄声进卧房,里面燃着最后一盏昏弱的烛台,他如军中夜袭般轻轻上床,没弄出一点声响,好不容易才没吵醒她。她背朝外,侧身躺着,整个人蜷成一团,连睡着都是皱着眉头。她的确在骆家不开心。而他,似乎也的确对她不好。可是,他要怎么对她好呢?带她去凉州,是他能想到的,对她最好的方式,却不知她是不是愿意。他在烛光下看着她的侧颜,柔白如玉,皎如明月。想抱住她,却又怕将她弄醒。很久之后,他才在她身旁睡下。……早上,骆晋云竟比薛宜宁醒得还早。看看天色,卯时还未到,而他却已经没有睡意了。果然心思多了就难眠。他叹一口气,转过头看向薛宜宁,此时她已在睡梦中朝他这边转过了身,蜡烛早已燃尽,他只能在朦胧晨色中看她。才欲伸手碰一碰她,她便醒了。他收回手,假意闭上眼睡着,只听见她变换姿势仰躺一会儿,然后坐起身来。他也在这时睁眼,她见了,便说:“将军昨夜回来,我竟不知道。”“是我刻意不让子清吵醒你的,也没什么事。”说完,他犹豫一会儿,开口道:“昨夜宫宴,今日……南越使臣离京。”薛宜宁微微垂下头来,稍候说道:“我想好了,与将军一同去凉州。”她刻意没去回应他的话,好像并不关心一样。但不关心,又怎会刻意回避?但骆晋云听了她的话,心中只有欢喜,别的已顾不上,只脸上仍是沉静道:“好。”“但母亲那里,怕是不愿意。”她说。“我去说。”骆晋云随口道。日出时,两人一同去给老夫人请安。老夫人身体好了一些,此时已不用卧床,早上喝了粥,正坐在榻上休息,和一旁骆晋雪念叨着什么,似乎与婚事有关,骆晋雪听得满面不耐,只是被母亲生生绑在这里而已。见两人来,骆晋雪自觉得救,整张脸上都是欢喜,老夫人则扭开脸去,以示不屑。请过安,两人坐下,薛宜宁沉默,骆晋云关心老夫人身体。终究是儿子,老夫人一开始不愿理睬,后面总算回了话,等到得知骆晋云马上也要回边关,不由又担心起来。这时骆晋云说道:“母亲,这次离开,我会带宜宁一起走。”老夫人一惊,不相信道:“带她去做什么?”骆晋云回道:“是皇命,她要去凉州城办事,至于是什么事,就不能说了,只是与我不远。”老夫人看看他,又看看薛宜宁,不信道:“什么皇命,皇命还能管到女人身上?她又不是做官的,她走了,这家怎么办,我这老婆子怎么办?”骆晋云回:“不是还有弟妹么?前段时间,听说她常侍奉母亲左右,母亲很喜欢她,往后就由她多陪陪母亲。”老夫人脸黑了几分,骆晋雪在旁边忍不住偷笑。她不知道大哥是真不懂,还是故意的。比起大嫂来,母亲其实更不喜欢二嫂。那是当然,二嫂哪里能和大嫂比?但前段时间,母亲要替大哥娶金采,大嫂自然不高兴,她因为喜欢大嫂,又不愿得罪金采,所以两不沾边,从来不理这事,只有二嫂,欢喜得不得了,天天跟在母亲身边转悠,替母亲出谋划策,那段时间,母亲的确是喜欢二嫂的。但并不代表,她愿意让二嫂侍奉左右。二嫂这人最是喜欢躲懒的,怎么可能侍奉人?骆晋云接着说:“上次弟妹就不服宜宁执掌中馈,说是宜宁损公肥私,母亲若是忙不过来,正好让她试试。”“让她试,她那个人,眼睛里哪能看到钱?没准几个月,钱就被她揣进自己怀里了!”老夫人怒声道。骆晋云说道:“她就算藏点钱,也是为您两个孙子藏的,也没什么。”老夫人更气了,却不好说什么,转眼又看向薛宜宁,憋了半天,不由软下语气道:“就不能不去?”薛宜宁看向骆晋云,骆晋云说道:“皇上已下令,不能不去。”老夫人满面不愿意,最后嘀咕:“二房媳妇,能当什么家,心眼小,眼皮子又浅,嘴也不饶人……”“您的眼里,还是要多看一眼儿媳们的好处。”骆晋云说道。老夫扭过脸去,生起闷气来。自福禄堂离开,骆晋雪就与他们两人一同跑出来,然后朝薛宜宁道:“大嫂,你真要去边关那么远的地方?”
薛宜宁点头,然后交待:“你在家中,还是要自己多练琴。”骆晋雪随意地点头,她更在意另一件事,继续打听道:“为什么要去,是大哥让你去的吗?”薛宜宁想了想,回答:“算是吧。”骆晋雪看看她,又看看一旁的骆晋云,目光中露出几分探究来。等薛宜宁回了金福院,骆晋雪便拉住骆晋云道:“大哥,你和大嫂,究竟是怎么回事?”她知道大嫂与那裴世子有旧情,而且至今未忘记。大哥也知道,还亲眼看见那一幕。可她不知道,如今两人究竟是什么关系。骆晋云不愿理睬,只一边往外院走,一边回道:“这不关你的事。”骆晋雪明知他会这么回,又不甘心,看着他不理不睬的样子,不由喊出心里的猜测:“大哥,你其实是很喜欢大嫂的吧?”骆晋云转过头来,看她一会儿,最后道:“姑娘家,少想这些情情爱爱的事,我不在也会让人盯着你,若发现你去私会那陶子和,回来定会罚你。”说完,转身欲走,却又回头道:“在我面前这样说就罢了,若敢去她面前胡说八道,便等着受罚。”骆晋雪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只觉得他一副老夫子一样讨厌又可怕。可是,他为什么特地交待不让她去大嫂面前去说?刚才说话的样子看上去竟像恼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