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沉沉一堵,好一会儿才深吸一口气,关上抽屉,从金福院出来。出城门时, 薛宜宁回头望向城门,突然想起裴隽来,不知他离开京城时, 心里都在想什么。她捏了捏腰间垂挂着的香囊。那只玉佩,早就想好了不带。可临行,却仍是放不下, 如同无法抑制一般,不顾一切将它拿在了身旁。她身边也只有这个与他有关的东西了。马车比她以往所乘的马车都行得快一些。虽然骆晋云说过,不用急行军,但或许对他们来说, 这已经算慢了。马车又比不上她平时乘的那些马车宽敞舒适, 疾行之下,在城内平坦道路上尚不觉得, 出了城门, 便是剧烈的颠簸。玉溪紧扶着车壁,皱眉道:“这车也太颠了。”薛宜宁咬牙劝她:“我们是乘马车, 已经算舒服了, 不可表现出娇气之态。”玉溪便憋着不说话了。薛宜宁也觉得巅, 甚至想喝口水都怕将水颠洒, 又不好开口让队伍停下来,只好忍着。最初在城郊时, 外面还是她曾看过许多回的田地,村子,偶尔也有赶车挑担的行人。后来马车渐行渐远,村子看不见了, 也没了行人, 四野都一片荒芜。这时玉溪说道:“夫人, 我想方便。”薛宜宁也想。他们以前出行,哪怕出城,车行这么远,早就休息两三次了,而且随身会带帷幕,恭桶,从没有要忍耐的时候。犹豫片刻,她朝玉溪道:“和阿贵说,我有事找将军。”玉溪便立刻探身出马车去找阿贵,阿贵赶着车,同旁边一位护从说了,那护从即刻策马向前,不一会儿,骆晋云骑马到了马车旁。“怎么了?”他撩开车帘问。一边问着,马的速度竟也一丝未减。薛宜宁小声道:“我想出恭。”马行得快,她的声音小,骆晋云没听清,却见她神色并不轻松,又凑近了些,关心道:“是有不舒服?”薛宜宁只好也往前一些,再次开口道:“我想出恭,方便。”骆晋云却笑了起来,回道:“是我疏忽了。”说完就朝身旁护从道:“原地休息片刻。”那护从喊:“原地休息片刻——”马车终于停了下来,薛宜宁松了口气,可看着外面依然整齐的队伍,有些无措,不知该怎么办。骆晋云已经翻身下马,伸手在车下接她。她被他扶着下了马车,便见他指向一片灌木丛:“那边看不见,你们可去那边。”薛宜宁还有些不适应,骆晋云又说道:“快去吧,等你们走了他们也会方便。”薛宜宁便与何妈妈,玉溪一同往灌木丛后。等她们回来,军士们已经下马在地上休息。在马车上颠了半天,连腿都是酸的,薛宜宁也没立刻回马车,而是站在下面休息。骆晋云走到她面前问:“是不是有些颠?”薛宜宁点点头。他看看她,将她头上快掉出来的一根簪子往发髻里面插了插。“路上会有些艰辛,到了凉州就好了。”他说。薛宜宁点头,回道:“我受得住。后来她才觉得自己这话说早了。很快队伍继续前行,又是一阵疾驰狂奔。正午时,有两刻时间休整,正在荒野,只能吃干粮。干粮一早带了的,有红枣馒头,烙饼,各式糕点,还有两只烧鸡。红枣馒头已经冷得偏硬,烙饼更是干得嚼不动,最好的就是糕点和烧鸡了,可糕点薛宜宁嫌腻,烧鸡又是冷的,她吃不下。最后吃了两只红豆糕,喝了几口水。一个时辰后,饿得受不了,勉强在颠簸的马车内又吃了两只糕点。
晚上在预计时间内赶到驿馆,总算能喝上热粥,吃上热菜,薛宜宁坐在凳子上,觉得身子还在路上颠着。准备沐浴了早些休息,却发现房中没有浴桶,只有个小盆。玉溪跑去找驿丞要,驿丞赶紧张罗,客客气气搬了只浴桶过来,桶沿上不知是什么陈年老垢,黑漆漆的一片。眼见玉溪不欢喜,驿丞赔罪道:“此驿偏远,只算个小驿,实在简陋,若贵人等得,要不然小的马上让人去镇上买一个?”薛宜宁便说:“算了,就用这小盆将就用吧。”骆晋云此行只为尽快到凉州,没有提前通知沿途驿馆,也不会特地挑条件好的大驿馆,临时到了这偏僻小驿,驿丞也没办法。草草擦洗了一番,薛宜宁看着床,正要躺下,却见床上有一根头发。她将那头发拈起来看了看,发根较粗,发质偏硬,十之八|九就是男人的头发。这床板硬,床单粗糙也就罢了,竟连洗都没洗过。她立刻将头发扔在地上,从床边站起身。玉溪也看见了,立刻就去找驿丞,才开门,骆晋云进来了。见玉溪一副气冲冲的样子,开口问:“何事?”玉溪正要回答,薛宜宁在后面道:“没事。”骆晋云进屋来,看她已卸了妆,拆了发髻,也洗漱好,却站在床边。他问:“不累么?明日一早又要赶路,早些休息。”薛宜宁点点头,缓缓坐下来,却像床板有钉子似的,只坐了几寸宽的边缘。他又问:“怎么了?”玉溪再也忍不住,回道:“这床单都没换洗,上面还有男人头发。”骆晋云说道:“我去让驿丞给你换新的。”说完就出去,没一会儿,他亲自拿了套干净被褥交给玉溪,玉溪将那被褥拿在手上闻了闻,确认有皂荚水味道,这才过来替薛宜宁铺床。待铺好床,玉溪便退下了,骆晋云并不讲究,直接在她擦洗过的水盆内泡了泡脚。薛宜宁看着那被自己洗过的水盆,浑身都是不适,想说什么,却又忍住了。躺下睡时,她又在身上多穿了件中衣,还将自己的一件衣服铺在了硬枕上。骆晋云说道:“为将行程保密,朝廷未发文牒至沿途驿馆,驿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