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他是真的愤怒,真的要亲手杀了她。“夫人先去房中休息一下吧。”大当家说着吩咐属下带她下去。她被带到一处房间,山匪将她送进来就出去了,只是锁了门,没在她身旁看守。那房里只有一张床,她坐在床边,耳边回荡的,全是他刚才那些话,还有他最后对她动的杀心。她确实是在不情愿的境况下嫁的他,但三年夫妻,她对他也是敬重的,感激的。她说的那些话,有些是真的,比如她确实不喜欢他身上带着汗,不洗澡就上床去,也确实不喜欢他身上带着青楼里的胭脂味就找她求欢,但其他的,却更多是气话。却没想到他会对她从头到脚的否定,甚至将她和□□相比。不管是作为妻子的尊严,还是作为女人的尊严,什么都没了,他们之前,竟连一丝夫妻情分也没有。日头西落,夜幕降临。外面喝酒声渐渐停息,房中也黑得看不见。不知过了多久,门突然被打开,有人执灯从外面进来。薛宜宁看向门口处,待来人走近,发现是大当家和一名山匪,大当家一个手势,山匪便将油灯递给他,出去了,他则将油灯放在了床边桌上。这样的一间房,这样的昏暗,以及另一个男人,她立刻就从床边下来退到了另一头,惊恐地与大当家拉开距离。大当家倒是温声道:“夫人别担心,我没有要对夫人无礼的意思,只是听说夫人一直坐在床头哭,所以来看看。”薛宜宁又擦了擦眼泪。大当家问:“夫人与骆晋云,刚才提起裴隽?可是大越平南王世子裴昭玉?”薛宜宁点点头。这时她突然意识到,此时早已天黑,但她还没被砍头。相反,刚才骆晋云要杀她,大当家还救了她。这是为什么,因为裴隽?这时大当家又问:“夫人与裴昭玉是什么关系?”她与裴隽的关系,之前就在吵架中就说得差不多了,只时大当家问,薛宜宁便老实回答道:“前越覆灭前,我与裴世子两情相悦,论及婚嫁,结果国破家亡,平南王战死,世子南逃,我父亲却选择投诚,无奈之下,我嫁给了骆晋云。”大当家长叹了口气,“原来如此,夫人是名门千金,端庄又有才情,到骆晋云这等草莽眼里,竟将夫人与烟花女子相比,实在是可惜,可叹,可恨。”大当家说完,从怀中拿出一副手帕来,递向她。看见那手帕,薛宜宁下意识就往后躲了一步,不想去接,但与此同时,她突然明白了什么。一个男人给女人拿手帕,是十分暧昧的举动。加上,深夜独自来房中安慰探望,同样是如此,这大当家,他是在想什么?他若想的是色,她就在他手上,毫无反抗之力,可任由他□□。他若想的是探听裴隽消息,也不用做出这样关心暧昧的举动来。他的做法,更像是一个男人对女人献殷勤,那他要得到的,就是那女人的心。难道,他是看上自己了?可自己是哪里让他看上了?对,他喜欢听琴,他谈吐并不像普通军士那样粗鲁,反而谦逊有礼;他那间议事大堂内,挂了一个笔势雄浑的“羲”字,门口还挂了一副对联,“抬手间风起云涌,举目时俯瞰苍生”,这山寨内没有军师,最有可能写这些的,便是大当家本人。加之,他竟随手带着手帕。能如此讲究的,都是像裴隽、她哥哥这种世家子弟,或是读书人,像骆晋云是从来不带这些的。所以,他之前可能是个儒将,骆晋云说的那些他厌恶她的地方,正是他喜欢的地方。这时她突然意识到,骆晋云真正谋划的是什么。从报出她身份开始,他就看出这大当家是个喜欢诗书,爱风雅的人,所以他要让大当家看上她,这样就当然不会杀她!所以才有了大当家问她身份,知道她是前朝太傅的孙女,有了后面的弹琴……当时她便觉得,大当家看她的眼神有些不对。骆晋云的辱骂让她忘了,她容貌不俗,她的琴,也少有人能比得过。虽嫁人三年,但她仍可以轻易吸引一个男人。至于骆晋云踩她那一脚,则是逼出了她的泪,让一个女人在男人面前露出最柔弱的一面,激起男人的保护欲。当时哪怕她弹了琴,大当家也是要杀她的。可看她被骆晋云辱骂,被他痛下杀手,就变了。明白过来之后,她立刻意识到此时自己该继续让大当家喜欢,坚定他的心,却怕自己演得不好,不由有些紧张。但她是个端庄的人,本就不用演得过分,大当家见她躲,又说道:“夫人不必害怕,我只是怜惜夫人境遇苦楚,没有其他意思。”薛宜宁说道:“谢大当家。”说完,犹豫一会儿,轻轻拿了那手帕,一边抽泣,一边拭泪。待平复一些,她才说道:“我的确是受父亲逼迫才嫁的她,可成亲三年,用心侍候婆婆,料理后院,对他更是顺从,自认清清白白,从未有不忠之举。
“他从不体谅我一句,新婚出征,一去边关一年多,回来竟带了个妾室回来,让我成为所有人的笑料;每日出去与那些军中友人饮酒,嫖宿青楼,夜半才归,婆婆还要怪我管不住他,对我多有责难,家中见他如此待我,竟无人敬我,连五岁小侄儿也在人面前当众羞辱我……此次离京前,他还要娶他青梅竹马为平妻,我实在不知他将我置于何地……”说着,她又哭起来,大当家伸手轻抚她的背。薛宜宁不由就陡然一震,轻轻挪了一步,楚楚可怜又带着防备地看向他。大当家立刻收回了手,说道:“我知道夫人是贞洁之女,绝不会冒犯,只是见夫人伤心,忍不住怜惜。”薛宜宁这才低下头去,无声垂泪。大当家劝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