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辅和说:“高相是个聪明人。”高随说:“在下的确不算笨,除了猜到这些之外,还猜到些别的,元相的心思。”元辅和眉梢一挑,“哦?”仿佛并没有看到他眼底的威胁,高随说:“皇后一门心思要为太子积蓄势力,晋国公府终究是被她拉上了马。可如今成亲之后再去和亲,楚家难保不会借此怀恨在心。”没了帮衬,太子又年轻,终究还是要依仗您。元辅和笑道:“高大人将老夫全然猜透,可是老夫,却看不懂高大人了。”高随说:“在下不过是一介只求安稳的普通人,漠北若是真的打仗,这户部的银子,不知道够不够用。”户部尚书,是高随曾经的学生。元辅和说:“放心,打不起来。”“您这般确定?”元辅和说:“咱们这陛下看似软弱,实际上却是有些武人血性。只可惜……”他忽然笑了笑,说:“只可惜软弱的时候太多,等到血性被激起来的时候,手上却没有什么可用之人。只有一个窦承……”高随道:“说是已经在漠北了。”元辅和说:“他们这些粗人只懂得立功,只想着打仗,却根本不为京中的百姓着想。”“老夫身为宰辅,自然是要阻止的。”三日后。传信太监一路小跑,连滚带爬地跪到金殿外,“陛下,有漠北急奏。”皇帝一愣,他叫人发去的密信刚过了三日,怎么这么快就有回奏?但也来不及思索,他叫人将急奏呈上来,唰得展开,一扫而过,半晌,手指抖筛一般,竟连一张纸都握不住。纸张轻飘飘落地,显出上面的几个字:镇北将军窦承,已殉国。 宜早明明是密函, 但是不知为何,窦承殉国的消息很快传遍整座京都。连带着先前北夷递来的帖子,和提出的几道要求。但出人意料的是,百姓似乎对那些金钱银两并不感兴趣, 反而是对将来的和亲公主议论纷纷, 而宋善宁深埋多年的身世也再度被人翻出来。若是往日,皇帝必定会竭力平息留言, 只是如今, 他自己都火烧眉毛, 哪还有空管民间的留言纷纷。但这些,最多也就是在平头百姓的嘴里传一传,是不可能传到宋善宁的耳朵里的, 可是身处晋国公府的宋善宁, 却敏锐地觉察到了周边人对她态度的微妙。婚前, 宋善宁就曾与楚恒略约法三章,其中有一条, 便是新婚一年之内,都住在晋国公府里, 方便替他打理家室和宅院。等到第二年, 她再回公主府独居, 如此一来,也算是循序渐进地为之后的和离做铺垫。而她在晋国公府的这一年, 最不满的不是别人, 当属楚家人。因为宋善宁虽是嫁过来的楚家儿媳,可公主身份却是终身不变。也就是说, 她不仅不会晨昏定省, 给这些姑姑婶婶请安, 更不会赔笑,与她们解闷。反而要将整个国公府的权力收到自己手里,压缩她们的权限。但不满归不满,在宋善宁拢权清账的时候,也并不敢真的说什么。可是现在,她们的不满却已经显露在了脸上,宋善宁冷眼旁观,只当不知,言笑晏晏的将人送出她所住的水心阁,脸色却立时沉了下来。碧螺送来茶水,“殿下,您没事吧?”宋善宁摇摇头,端着茶水浅浅抿了一口,而后才温:“近来宫里可有什么消息传出来?”碧螺道:“只是陛下那边依旧忙碌,好像是漠北出了什么事。”宋善宁沉吟许久,才问:“楚世子呢?”自从那日两人一并出宫之后,楚恒略便一直在衙门忙于公事,深夜才回,两人虽居一处,却并未同榻。每次宋善宁第二天起床用早膳的时候,他也已经离开了。心里有一种不详的预感,但是宋善宁并未表现出来,她看一看窗外,天色尚早,太阳也不算灼目,便道:“吩咐人备车,我出去一趟。若是有人问起,就说我回公主府了。”“是。”马车很快备好,宋善宁换了一身浅淡的衣裳,但她自然不是要回公主府,而是与陆钰约好要见面。陆钰是商女,不能在成亲那日来,便定在今日再未宋善宁庆贺新婚。原本是要约在双陆楼的,但是宋善宁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将地点改到了附近的一间茶楼。陆钰早已提前订好了雅间,但眼下正是酒楼繁忙的时候,宋善宁来得早了些,便在雅间里等她。她叫了一壶清茶,两碟茶点,坐在窗前往外俯瞰。
楚家人多事杂,她既然早答应会帮楚恒略,自然也是竭尽所能,因此都没有心思去顾及旁的事。还有帝后那边,也始终没有消息。虽然知道应当是和漠北的事有关,但到底是什么事呢?提起漠北,又忍不住想起那人。他又是为什么回京呢?这几日,宋善宁几乎每一晚都不得安睡,不是认床,而且夜里辗转,梦到的却都是那日的场景。她觉得羞愧,却又忍不住想得更多。盯着窗外人来人往的热闹,思绪却已然飘远,因此,她也就并没有注意到,在对面的一间酒肆二楼,一直有一个颀长的身影,在默默注视着对面。谢谌就立在窗边,好在窗前有拔高的青柳枝繁叶茂,将他的身形遮去了大半。荆阳立在身后,小声的向他禀报着什么,“主子,这三天,楚恒略和永安公主都是分房睡的,楚恒略每日在衙门都待到很晚才回来,等回府的时候,公主殿下都早已睡了。”谢谌神色淡淡的,嗯了一声,然后才问,“师父那边,有什么消息?”荆阳说:“皇宫的禁卫多半都是窦大人的亲信,窦大人如今虽远在漠北,但到底是执掌禁军多年,走前已经安排好了。”谢谌说:“知道了。叮嘱师父和锦姨也注意安全,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