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是要绝望到什么地步, 才会主动放弃活下去的资格?
那是他亲自造就的绝望,亲手推下去的深渊。
卫曜这长久的沉默让徐钰泽那股不好的预感越重, 他的第二声询问中甚至带出来点过度紧绷造就的嘶哑, “……阿曜?”
卫曜被这声音拉回了现实, 抬眼就对上徐钰泽那显得忧虑的目光。
徐钰泽接着问:“是很难治吗?”
卫曜这时候有点感谢那些突然多出来的“记忆”了,倘若他真的在现在的这个年纪,是绝对维持不了这种“平静”,即便只是伪装出来的平静。
卫曜听见自己以一种平稳的声音重复了一遍医生的意思,“暂时可以使用药物抑製,但是如果想要彻底治疗,只能切除腺体。”
这声音因为摒弃了一切感情的过度平稳,甚至透着些木然。
徐钰泽却无暇注意那些异样,他因为这全没有预料的严重后果,表情空白了一瞬。他嘴角不自然的往上抽动了一下,嘴唇张合,似乎想要带笑反问一句“阿曜在开玩笑吧?”,但是终于没有说出来。徐钰泽了解自己的好友,知道卫曜不会开这种玩笑,而这也不是一件可以开玩笑的事。
徐钰泽搓了一把脸,很艰难地冷静下来,他深吸一口气,缓慢地转动着思绪,“先联系一下以杨的家人吧,他有个叔叔。”
——简殷。
卫曜差点脱口而出一句“不行!”,但话到嘴边总算勉强止住。
他抬手在徐钰泽的肩膀上拍了两下,推着人往病房里面走,“我来吧,你先去陪他,别的事情我来处理。”
徐钰泽这会儿思绪还混乱着,没有注意到卫曜这话中透露出来的信息。
他带着自己本来不该有的、对简以杨异样的熟悉。
他一点也没有对这时候的联系人不是父母,而是关系不算亲近的叔叔表示惊讶,甚至是一副本该如此,并且知道后者联系方式的样子。
卫曜在话出口后就意识到不对。
不过徐钰泽这会儿实在无心考虑这些,隻胡乱点头答应了一下,就往里走。
本来还想要试图补救卫曜愣住,他微怔地看着徐钰泽的往病房里走的。
……因为他们是朋友啊。
不是别的什么关系,是朋友。所以即便徐钰泽是个再敏锐不过的人,即便他这次的掩饰漏洞百出,但还是没有引起什么怀疑。
卫曜抬手抵了一下额头,挡住脸上那一时不知该做出怎样的表情,等到再放下手来,就好像一切都已经恢復了正常。
是了。
他才是那个“错误的人”。
卫曜当然不会把简以杨现在的情况告诉简殷,但他暂时也没有把实情告诉徐钰泽的打算。简殷背后的关系复杂,而徐钰泽知道简以杨目前的处境之后,肯定不会放着不管,但简殷背后的事却不是他现在能动摇的。
卫曜很干脆地伪造了一份消息记录——这对现在都他来说只是动动手指的事——让徐钰泽以为简以杨这个叔叔忙于工作没办法过来,徐钰泽根本没有怀疑的理由,很容易就蒙混过去。
只是这样一来,就产生了一个新的问题:如果两个人一走,简以杨这边就没人照顾了。
发现了这一点之后,卫曜心底蓦地抽了一下。
已经疼到麻木的心臟生不出任何多余的痛感,他只是觉得那里又被掏空了一块。
卫曜意识到自己以前从来没有注意到这件事,无论是记忆里还是现实中,简以杨永远是那样的热烈灿烂,以至于让人忽视了,他从来都只有一个人。
他喜欢一切昂贵又有价值的东西。
那是不是因为他没有别的维度、不知道怎么衡量它们,所以只能用金钱来计算?
卫曜发现自己以前居然从没有想过这些。
他或许从没有真正的走进过那个人,没有试图了解过他,只是以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度肤浅地点评这一切。而在终于认识到这些错误的现在,他已经没了再去接近的机会。
徐钰泽涩声:“阿曜,你回去吧,我留下照顾以杨。”
卫曜在一段不算明显的停顿之后,开口:“我们轮流。”
他自己也分辨不清说这话时的情绪。
徐钰泽倒是并没有怀疑卫曜的用意,但他还是苦笑着摇了摇头,“以杨现在这样子,我就算回基地,心思也不在训练上了。”
卫曜也沉默下去。
徐钰泽可以这么说,但是他不能,他甚至没有一个可以光明正大留下的理由。
不过最后两人谁的打算也没能成,简以杨正处于腺体恢復期,人都在专门的隔离室里,本就是为了避免多余的信息素刺激腺体。这情况下找个alpha照顾纯属添乱,事实上他们两个alpha连探视的时间都是有限的。最后还是请了几位轮流照顾的beta护工,两个对病人伤情恢復只有负面作用的alpha都被赶回了基地。
简以杨醒来的时候谁都没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