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的早晨,许燮在床上接到一通电话,楼友刚由彻夜狂欢回到家,沙哑地嘶吼着公寓外头睡了一个亚洲男子,也许是找他的。
许燮回答大概不是,仍然谢过楼友,从床垫上爬起来。到厨房弄了一点麦片加水当早餐,把公寓打扫了一下提着垃圾拿到外面去扔。
楼友上楼时老旧公寓的楼梯踩得嘎嘎作响,住在这里许燮没有任何抱怨,就是隔音差强人意,容易使人分心。和同龄人不同,他周末从来不出去玩,也没有什麽娱乐,全部精力放在课业和阅读。
怪就怪他的野心太高,在同一个领域里,要将许晋和成唯善两人远远甩在後头,谁也不跟。
去他的大。
成唯善从小到大有意无意对他灌输大是最好的选择这个理念,许燮暗自膈应了许多年,一直到有次成唯善幽幽地说:「读大就不用离开市呀!」他才释然。在他妥协的时候,大概就是自知爱上父亲的时候了。
有如苦行僧的极端生活方式把他从大学生里变成了异类。
「很帅,个性也迷人,可惜是个书獃子。」他不只一次听到同学这样评价他。离事实最远的猜测是:「或者是穷?」
许燮不是真的缺钱,他卖了一栋市价极高的房子,管理帐户收益良好,很有可能是学生中最富有的。他像一块夹在两国之间的争议国土,不想拿许晋的钱,除了生活费以外多拿一点都让他觉得恶心,然而成唯善给他的银行卡给他感觉更糟。每次打开钱包看到那张卡都莫名觉得抬不起头,後来他索性把卡剪了取消,不留下退路,过着无欲无求的生活。
结果那个蠢男人又来阻碍他。自从发现了成唯善传讯息的规律,每周时间一到他便握着手机心跳加速,一直到手机弹出视窗,显示男人对他说的话。因为自己从来不回覆,久而久之讯息的语气变得像自言自语,在他眼里可爱的程度翻了几倍。
本来就够可爱的了。
男人总在星期天凌晨发讯息给他,时差的另一端是纽约的星期六中午。再三个小时就要收到讯息,为自己甩不掉的异样心思感到有点烦,早上都不能好好看书了。
公寓没有电梯,他拎着垃圾袋下楼,推开了门,瞪着在地上睡的男人,怀疑自己在做梦。
成唯善被摇醒,眨着乾涩的眼睛,「...小燮!」他怔怔唤了一声。
许燮皱着眉,给他一脸问号,发现起身时很吃力,直接勾住他的腋下把人拉起来。
好重!这男人是吃了什麽变这麽胖!许燮一边腹诽,一边口气略不善地说:「你在这里睡干什麽?!」
「呃,我飞机半夜到的,你应该还在睡,你总是九点起床,不想吵醒你,我想你读书很辛苦...」成唯善忍不住对着许燮猛看。才几个月的时间,许燮似乎变化很大,悄悄长高了一点,明显还在发育,黑发散落在额头,戴着黑框眼镜,白恤灰睡裤,这样朴实的打扮也遮不住他耀眼的本质。
「你自己就不辛苦?!为什麽不在饭店睡?」
「我没订饭店。」成唯善不知道为什麽有些发怯,「我晚上同班飞机回国。」
晚上就走?许燮说不失望是假的。
「进来吧。」纽约夏转秋的早晨微凉,他为成唯善开门,进门时神不知鬼不觉地搂了他一下又放开手。腰真的粗了,以前腰确实太细,这样刚刚好,许燮想。
「你住的地方...是这样子?」成唯善一进门便愣在原地,扭头看许燮,想哭的表情,一句批评也不敢说。
许燮点头,他知道环境不好,曼哈顿寸土寸金,他为了少拿许晋的钱,选的房子地点偏僻,且建筑物也老旧,是二战前所盖,还未翻修过。虽然他打扫得很乾净,空气中仍有挥之不去的滞闷感。
成唯善在鞋盒一般的狭小公寓走三步路再往左一弯就看到了床,他倒吸一口气,大惊小怪:「你怎麽连床架也不买?」
许燮的小套房只有一张小床垫和书桌,书桌大而明亮,床垫却随便地摆在地上。租房时并不打算长住於此,他一直不怀疑,等他做大事了,一定会搬到好地方,或许在中城区的高楼层眺望中央公园......不知不觉他也有那麽一点信奉起美国梦。
「地板有湿气,对身体不好。」
只是个床架,他就顺应父亲的意思:「明白了,我会去买。」
成唯善在床旁蹲下伸手摸着地板,发现湿气的问题倒还好,美国气候毕竟比较乾燥。许燮见他蹲得莫名吃力正想去扶,成唯善起身过快脑中缺血晕眩,身体一歪,两人一起倒在床垫上。
「你身体到底是怎麽了?!胖成这样!还站也站不好!」许燮微微发火。
被说胖成唯善立刻脸红了一片,攀住许燮的肩膀不肯动,藉机碰触儿子,小口呼吸他青草混杂麝香的好闻体味,一闻到那味道脚尖趾头动情地卷了起来。「我来,就是要和你说这件事...」
「你病了?」许燮抬起他的脸颊要与他凝视,「你告诉我你是不是病得很重?」
「不是。」成唯善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