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杨柳垂金,一湖如翠。
谢阑坐在池岸玲珑石上,静静望着碧水中红鱼锦鲤争食着飘落的花苞。
身后响起鞋面踩碎早春落叶的声音,有些刻意。
谢阑微微阖上眼睛,心中苦笑。
那人如若不看到他惊吓瑟缩的模样是不会罢休的——每当自己在他面前露出卑微软弱的神色,都能让他满足得像一条游入兔窝的蛇。
有些惊惶地转过头,便见萧溟靠在身后那棵垂柳上。
仅仅一个月不见,少年皇子又抽高了不少,一身骑射的石青色软烟罗箭袖劲装更是衬得身形挺直如戟。
忙不迭起身,鞋底在湖石绒绒的青苔上一滑,谢阑惊呼一声,险些跌进湖中。
萧溟一个箭步上前,拽住谢阑腰间仙花纹的绶带,搂住他的腰将他扯上了岸。
还不待自己站稳了脚步,怀中的人却是手肘往他小腹狠狠一撞。
饶是萧溟有功夫在身,猝不及防下也被谢阑这一击撞得剧痛。
平时骑射课后皇子与伴读们都会有加餐小食,他得到贴身内侍消息后便匆忙赶到了这里来,腹中空空,酸水上冒,差点没有吐出来。
自己居然会被谢阑这不男不女的东西袭击得手,愤怒下强忍着痛扳过他肩膀,狠狠一巴掌甩上了谢阑脸。
谢阑头被打得一偏,头发也散下来几缕,飘荡在颊边。
半晌,谢阑慢慢转过头来。
萧溟只见他嘴角破开一抹血色,玉白的脸颊上清晰的掌印微微粉涨。
过不了多久,这痕迹便会肿凸起来,亘在脸上几日才会消去。
萧溟心下突地有些后悔。他从前凌辱谢阑时都挑的是那被衣服裹得严实的地方。如今谢阑已入了朝堂,方才自己一时性起用扇脸这种最折辱的方式打了他,今天后几日,谢阑顶着脸上伤不免引得同侪侧目议论。
手不由地松了些,嘴上依然冷嘲道:“你以为能在这大乾宫里躲着我一辈子?你早死了这条心罢。”
纤长直密的睫羽抖动得如被擒在指尖的蝶翅,却是垂落遮住了冷得像数寒九天冰封湖泊的神色。
萧溟捏着谢阑的下颔将他的脸抬起,他这是第一次如此近如此细致地在天光下打量谢阑的脸。
突地有些恍惚,看着谢阑瞳上睑间一颗针尖大小的血痣。
这痣平时隐在眼帘之间,只有堕睫时方现出。
谢阑突地一偏头挣开他的手,抬袖轻轻拭去唇角的血渍。
“四殿下,吏部文选司调任文书已下达,微臣从下旬起便是东宫正六品詹事府丞。”
萧溟瞳仁微微缩了缩。“那又如何,不过一个小小六品官罢了”心念电转间突地明白了,不由厉声道,“你想用东宫的名头来压我?”
谢阑微微低下了头,那一拂散发垂在掌印开始渐渐浮肿起的脸侧,抬头时望向萧溟的双眼好似一对晶莹的琉璃珠子,清明澄澈。
谢阑已经躲了萧溟一月有余了。
去年谢珩止向延初帝萧冉奏疏恳立次子谢黎为世子。
不日延初帝的御批便下,永安侯谢珩止与皇后之妹云青嫡子谢黎立为世子,另赐封禁军虎贲营统领,于文举武举后同今科新人一同入职。
永安侯爷盛宠十年如故,自然有闲言碎语,道是侯府的大公子真是可悲,弟弟封了世子爷,又进了禁军十二营之首的虎贲帐中,谢珩止却连个荫官都不为他向皇上讨一个,不知大公子那早死的娘地下有灵,可会后悔当初许了个如此冰铁心肠的负心人。
这些人自是不曾有过真心为谢阑不忿的,不过眼红耳热下踅摸着深门大户中上不了台面的家宅阴私冷嘲热讽罢了。
只不过这次倒是真冤枉了谢珩止,荫官之事谢珩止本是打算为两个儿子一道讨封的,谢阑却恳求父亲让自己与今春试子同入科场。
谢珩止允了谢阑后,谢阑在会试中便夺了会元,殿试中更是被萧冉钦点为延初十八年的探花,授了翰林编修的职位。
故而萧溟与谢阑能见面的时间便少了不少,于是总是午后下了骑射课后便去翰林院寻他。
文华阁每日由翰林学士轮流值夜,谢阑不喜回侯府,同僚们请他代为值夜时总是会应承下来。萧溟甚至不时夜间偷偷潜入文华阁,捂着谢阑的嘴,在值夜的榻上狠狠cao他一顿。
门外小太监点灯换烛时谢阑常会吓得全身直颤,下面的小嘴死紧地绞住萧溟的性器。
这几个月来,萧溟却再也没能见到他。
翰林的门吏自是不敢隐瞒,禀报道谢阑调任在即,因着他已将自己负责的前朝史册纂修完毕,掌院便不再让他编修其他,又体谅他职务交接繁忙,只为他安排了些诰敕起草的轻松活计。
故而谢阑每日来翰林应个卯,待进奏院今日奉上御前的奏折整理完毕时,便离开翰林将其送至承天殿。
谢阑不再值夜后便出了谢府另赁了一处小宅,而宫门金吾卫则禀告萧溟,谢阑几乎每日宫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