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景然回绮梦斋时,几个小太监正在收拾屋子,见他进来,都哆嗦一下,忙停下手里的活,低头站在一边。
苏景然见状直皱眉,他有这么可怕吗?
摆摆手吩咐人下去,几个小太监如释重负离开。
苏景然坐在案前,怅然看着案上依旧凌乱的丹药针石。
也怪不得宫人不整理,药剂摆错位置,药盅没有及时清洗,针石没有放在最显眼的地方,不知发过多少次火后,他干脆不准人碰了,他自己又懒得拾掇,便由着它们凌乱着,想想以前,这些都是苏叶帮他整理,他心细,办事妥帖,从来都无需他操心,一个眼神,那人便能把一切都准备好。
想着已经有四五日没有见到那个小鸡仔了,不知道又野到哪里去了,大概和那个什么七在一起,思及此,苏景然又是一股无名火。隐约中,好像还有什么重要的事,一时想不起来。
晚间,御膳房送来的御膳里有碗肉丝面,他嚼了半晌,才终于想起,今天是苏叶的生辰。
二十年前这一天,他在宫外捡到了苏叶,那时候刚刚经历了情伤,这个孩子的出现,像重重阴霾里照进来的一线曙光,微弱,却让他的生活好似有了新的方向,他带着苏叶离开了京城,独自抚养他,看着他长牙,会走会爬,听他喊了第一声师傅,看他一点一点从一个奶娃子出落成翩翩少年。
比起徒弟,苏叶更像他的影子,安静,永远紧随其后,有一种无言的默契。一路上,因为各种原因不止一次抛下他,却从未弄丢他,他总会在原地乖乖的等着。
但……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小东西不再粘着他了……
苏景然对这一桌子的佳肴,味同嚼蜡,一片死寂的屋子里只有偶尔的碗筷碰撞和他咀嚼食物的声音,一种久违的孤独感油然而起,铺天盖地的涌来。
他其实没怎么为苏叶过过生辰,过去的二十年,屈指可数。
但今年,他却很想为他庆一次。
问他一句,你想要什么?
到底还是赶在宫门下钥前出了宫,苏景然在晋王府前驻足良久,叩响了门。
他这一来,把韩扬吓坏了,刚准备上床的人,匆匆披了衣服,几乎是飞奔到前院。
强行稳住心神,问道,“苏先生漏夜前来,可是皇上有什么不妥?”
“没有,皇上一切安好。”
韩旸松了口气,想着若皇兄有事,苏先生也没有出现在这里的道理,这几日实在太紧张了些。
“苏先生先到花厅一坐,本王这就叫人来上茶。”
“坐就不必了,老夫今日来此是为了老夫的徒弟苏叶。”没有半句废话,开门见山。
“苏叶在晋王这里叨扰太久了,老夫今日来接他回去。”
“苏叶?”韩旸愣了一下,“苏叶并不在王府。”
“不在?”
“苏叶不是一直跟随先生左右的吗?”
“晋王这话什么意思?晋王王府的人把老夫徒弟勾搭走了,多少天了,影都没见着,晋王不知道?”
苏景然再没了耐心,推开韩旸就往里走,“那个七,什么七,影七!他人呢?”
“苏先生。”
熟悉的声音,再一回头,人已站在眼前,苏景然忍不住嘟囔一句,“你走路都没声的吗……”
“苏先生可是来找苏叶?”
“他人呢?”
“苏叶不在晋王府。”
“他去哪了?”
“恕在下不知。”
“你不知?!”苏景然火蹭地窜起来,“你怎能不知?他这几日没来找你?”
影七思索片刻,“前几日来过几次,我忙着寻药的事,没怎么见他,后来便没再来过。”
时间仿佛停滞一般,苏景然盯了他半晌,缓步上前,再开口声音已没了方才的凌厉,却低沉冷得刺骨。
“你知不知道他进京就是为了来见你。”
明明只是个手无寸铁的医者,可那一瞬散发出来的阴鸷之气让影七都不由一颤。
“苏先生……”
“影七,若你对他无意,便不要与他纠缠,早些与他说明,莫让他白白付了情衷。”
韩旸站在一旁,也大体听明白怎么一回事,解围道,“先生莫要着急,本王即刻下令寻人,先生若不嫌弃,今夜便留宿在王府。”
“不必了!老夫自己的徒弟自己去寻,不敢劳烦王爷。今日不请自来,多有打扰,还请王爷见谅,告辞!”
“苏先生……”苏景然的口气,让韩旸也有些不悦,留人不得,一直送至门口,忍不住回头对着影七骂了一声,“你这是又搞的什么风流债!”
当晚,从晋王府派出去几队人马寻人,或是冥冥中注定,或是知道他上次便是在这里把他丢下,苏景然终是在离京城几百里处的一山谷先找到了人。
苏景然找到苏叶时,已是寅时,夜黑得在山林里伸手不见五指,苏景然举着火把,看着他的小徒弟半靠着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