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十二点,席望野在床上抱着枕头翻来覆去。
睡不着。
不过失眠对他来说倒也不是什么很不寻常的事。他可以瞪着天花板一直熬到凌晨两点半,六点二十他照样能精神十足地起床做早饭。
可今天不一样。
不同于平时病理性的精神紧绷,今天他是很认真地在为晚自习之后发生的事发愁。被傅辞威胁也好,被他发现了一部分的秘密也好,对他来说,都比不上哥哥今天晚上的冷淡。
是哥哥看出我在撒谎了吗?还是有什么别的事情我忽略了的事情,让哥哥生气了?席望野抱紧枕头,皱眉回想今天发生的一切。中午在篮球场碰到了哥哥果然,当时应该和哥哥一起打篮球的?但是、但是我不擅长篮球啊坐在一旁为哥哥加油还差不多。他咬着大拇指想,不对,不可能吧?哥哥不会因为这种事和我生气吧?否则,他应该当时就会直接说的,没必要拖到晚上才甚至连话都不愿意和我说
所以,果然我还是应该找哥哥说清楚?向哥哥坦白也向哥哥道歉。毕竟我也说谎了不,就算说明了事情的原委又能怎么样呢?傅辞是哥哥多年的朋友,而我
席望野把脸全埋进枕头里。
我又有什么资格,敢让哥哥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呢。
他想得头疼,干脆掀开被子起床出了卧室门。
他沿着亮着小夜灯的走廊一路走下去,在哥哥的卧室门前停了一会。门缝里没透出光亮,他也听不见别的声音,想来哥哥应该是已经睡熟了。他继续往前走,看见洗衣房里的脏衣篓满了,就和洗衣液一起顺手拎到了浴室。
比起把任务全盘交给洗衣机,席望野还是更喜欢自己手洗衣服。这说不好是一种生活偏好,还是他下意识会选择用来逃避现实的一个习惯。总归之前在家的时候,父亲会把水盆踢翻的概率,要比骂他怎么不做家务的概率要小得多。
他蹲在脏衣篓面前分衣服,里面都是他和哥哥换下来的校服和睡衣,倒也算好洗,用不了多少时间。他的手指在白色衣物上擦过,最终还是小心翼翼地,捏住了两边的袖子。
这是哥哥的,衣服。
席望野拿起那件不属于他的夏季校服,站起身,走到镜子面前比划了一下。
席行止比他高,校服也比他的要再大上一号,更何况校服要穿三年,从来都是往大了买。他后退几步,仔细端详镜子里的自己。
哥哥的校服穿在他身上大概能到大腿根,他想。不过他一定会穿得松松垮垮的,撑不起这件衣服。他的肩膀比起一般男生本就偏窄,现在的校服对他来说就有些宽大,更别说哥哥的校服了。
他又看了几眼,又觉得这么单看还是不太够——他关上浴室门,先把哥哥的衣服搁在一边,又脱下了自己的上衣,露出苍白又缀有疤痕的上半身。
席望野怀着一种隐秘的,微妙的兴奋与虔诚穿上哥哥的校服,好似是在穿上一件圣衣。上身效果正如他所料一般松垮,完全没有哥哥平时能穿出的那种线条感。但他还是很高兴——能接触到和哥哥有关的东西,一向都能让他激动得好几晚不睡。
他暗想当时就应该再定一套哥哥这个尺码的校服让哥哥穿几天,我再偷偷拿过来穿几天哥哥会发现吗?他会注意到自己的校服突然变新了许多吗?如果事情被发现的话,哥哥会有什么反应呢?会被说“奇怪”、“感觉被冒犯了”,又或者他会直接皱眉说“很恶心的,请不要这样做”吗?
反倒从自己的臆想中得到一丝快感的席望野颤抖着呼出一口气,他弯下腰,慢慢滑坐到地上。如果哥哥看到他现在的样子又会说什么呢?会嘲笑他会鄙夷他会厌恶他吗?会认为他是个居心不良的家伙,然后劝父亲赶走他吗?
如果我是这样的这样糟糕的坏孩子,哥哥会觉得他受到了欺骗,然后从此,真的连看我一眼都不愿意吗?
“呜”他攥紧校服的下摆,努力让自己不去继续思考这种可能性。但如此一来,一直被压制的,渴求被兄长触摸、亲吻,侵入的心情反而越来越热烈。
毕竟他早在席行止正式认识他的那个秋日之前,就开始渴望他了。他温柔又正直的哥哥绝对不知道,自己在与他两人共处时都在想些什么席望野把自己的脸埋进校服里,嗅着上面属于兄长的气息,想象这是他给予自己的拥抱。
在他的梦里,他和哥哥一开始总是坐在一起聊天,内容毫无逻辑可言,但两个人都很开心。如果无话可说了,他们就沉默着并肩看天边的云飘来荡去,或者屋檐滴落雨滴。直到哥哥牵起他的手,两个人穿过街巷和高楼大厦,跑到离城市很远很远的地方。
梦里很少有其他人,就算有,他们也不会在意哪怕站在路边就突然开始接吻的他们两人。他们在唇舌分离后会看着彼此大笑,然后再度拥抱对方。他们在风中奔跑,风鼓动起他们的衣衫。在梦中没有伤痕需要掩盖的他,也能穿着干干净净的白恤和牛仔短裤,正如每一个普普通通,随处可见的高中男生。风擦过耳尖,他们畅快地一起大笑,将城市甩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