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望野坐在教室靠后的位置,课间他趴在课桌上,遥遥望着对面那栋教学楼。时隔一年再用学生的身份回到学校,他发现自己没有想象中那么激动。普通地读书上课写作业,这和他之前一年的生活不太一样,但他适应得还算快。
开学一个星期了,但他知道名字的同班同学不超过四分之一。二班一共四十二名学生,六行七座,单排课桌,每两行之间宽得像隔着条银河。实验班的学生私下里互动也不多,更何况他在一中人生地不熟,没人找他这个新面孔说话,他也乐得自在。
江羽幽倒是在报道那天多看了他几眼,但他们没说话,之后的一个星期也没有任何交流,两人都装作一副不认识对方的模样。席望野见她这样倒还觉得开心,他本也就不希望对方是个热情友爱、乐于助人的人,这般冷漠平静对他来说反而更好。
席望野的校服星期四才到他手上,这下才算是结束了他走在小道上,时不时被学生督察部的学生干部拦下,问“你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吗?”的日子。第一次被拦住时,出于某种习惯,席望野差点答不我只是话到嘴边他才猛然意识到不对。“我是新转来的学生。”他既理直气壮又心虚:“我的校服还没到。”
立秋已有一月,虽然气温已经凉了许多,但中午还是有些热,那些抓紧午休时间在篮球场打球的学生几乎都是赤膊上阵。穿着秋季校服外套,还把拉链拉到最上面的席望野从篮球场旁边匆匆经过,像是和他们生活在两个世界。
星期五中午他再次经过篮球场,有人朝他这边跑过来,与此同时一个篮球滚到他脚边。席望野弯腰捡起球,等那人跑近了,他才发现那是哥哥。没想到会在这里突然碰上兄长,这让席望野有些手足无措。现在他和哥哥只是早晚一起坐地铁去学校或者回家,平常在学校里倒没再碰上面过。
“谢谢谢谢诶,望野?”席行止也是一脸惊讶:“你吃完饭了吗?要不要来打篮球?”
席望野把球递给他:“不了吧,我还有题要写。”席行止接过球,脸上表情有些复杂:“要这么说我也应该回去写卷子的算啦,你别学得太狠了哦。等会也要好好午睡,注意劳逸结合才行。”席望野点点头,席行止抬起右手像是想摸他的头,半道又把手放下来,在校裤上蹭了几下才又抬手揉他的头。
江子衿在后面操场叫席行止:“喂——你捡个球捡到哪去了啊!”
席行止没理他,连头都没有回,仍然抱着球和弟弟说话:“你穿这么多不热吗?还是说教室里有开空调?”彼此熟悉之后,席望野就发现席行止偶尔会有些话痨。比如说现在,他灰眼的兄长正絮絮叨叨着各种注意事项:“不可以总是坐在教室吹空调哦?下了课在走廊走走也是好的,不要总是坐在位置上不动,对身体不好。”
对这些话席望野全都点头,但他才不会说他每节课间都在走廊上靠着栏杆看哥哥在的那栋楼,想象对方会不会偶尔出一趟教室——他盯着对面教学楼顶楼那些移动的蓝白小点,想在那之中会不会有一个人就是他的哥哥。
这就是那个人在的地方啊。这就是他曾在高高的围墙之外,无数次驻足遥望过的地方。那些时候他在门口来来去去,不能再向前一步,现在却已身在其中。怎会有如此巧合的发展?他反复思量这个问题。真正幸福的记忆对他而言已太过久远,他对这样甜蜜的滋味既怀念又恐慌。这段时间的快乐是对曾经的他的奖励,还是因为他已经透支了之后的幸福?如果是后者,他宁愿宁愿什么呢。不管是再进一步还是退回到过去的日子里,可供选择的道路无论哪一条都是充满迷雾,他什么都不敢做。
两人在前面聊得欢,江子衿却在背后气得踢了篮球架一脚。和他们一起打篮球的阮竹和别的同学说完话也没见席行止回来,他很好奇地问江子衿,队友在和谁说话。江子衿撇嘴:“还能是谁,他弟呗,这人真是着了魔了”
阮竹更加疑惑,他不记得席行止说过自己有弟弟但谁没有几个不想说不想提的亲戚呢?他自己的弟弟就又闹腾又不亲近人,天天皱着眉板着脸,像是对自己出生在这个家里很不满似的。换做是他,他也不想提那个小混蛋。
这么一想他就释然了,他扯着江子衿的胳膊:“那我们还在这傻站着干什么?留他一个人好好叙旧啊。”江子衿被他拉得踉踉跄跄退后了几步,但也没生气,他眯起眼睛看仍然说着话的两人,心里却想着上次聚会完傅辞说的话。席望野给他的感觉有些微妙,该说是太乖还是太假呢总之也还没到要警惕的地步——不过他和傅辞的立场本就不一样,身为旁观者的他也只能尽力保证自己重要的人不受伤而已。
这天下完第一节晚自习,有人出去打水有人围在一块讨论题。黎见瑜走进二班教室时没引起多少人注意,虽然没人认识他,但他身上的国际部制服则是全一中学生都会行注目礼的。黎见瑜目不斜视走上讲台看座位表,数了数几排几行,就直接下到席望野的座位旁边。
席望野上节晚自习刚做完一套数学题,现在正趴在座位上小憩。明明一整年都没碰过课本,他也不知道这次分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