骂归骂,眼睛耳朵该朝人身上粘照旧朝人身上粘,一天也落不下。乔扬是班里的学习委员兼物理课代表,成绩虽称不上拔尖,总也掉不出前六名。尤其物理,他是全班撼不动的第一,班主任的掌上宝,谁都回答不出问题的时候,点他的名总不会失望。
从他的位子往后数三个就是彭旭,公认的课堂瞌睡王,谁的课都敢睡,管你讲台上站着哪一位,在他那儿通通敌不过周公的呼唤。乔扬有时真搞不懂他,明明不是个贪睡的懒鬼,经常是乔扬早上才进教室,他已经从篮球场回来了,结果屁股一挨座位就支不起眼皮,估计耗掉的那点精力全靠课上补了。
学习仅是一方面,据乔扬观察,彭旭对一切有组织有目的的集体活动都没有兴趣:他在篮球场上出尽风头,却无论如何不肯参加校队,教练几次劝他,他都说:“我是成绩不怎么样,可我也不想当体育生。”当体委已经是他万般不情愿的事了,谁让他发育太好是班里的第一高度呢,高一第一堂体育课上老张连选择的余地也没给他,就直接点着他出列让他整队;彭旭歌唱得也好,还会玩乐器,但学校的大小文艺会上从没见他登过台,他能老老实实坐在观众席里看就不错了,常常是台上刚演一半他人已经不知溜到哪去了。老师对他头疼,乔扬可不。
乔扬眼里彭旭的“不按规矩出牌”让他羡慕,他控制不住地在意彭旭,就连彭旭爆粗他也爱听,并且尤其爱听。就这么个人,偏还生了一张极容易收获情书秋波的桃花脸,不过彭旭从没把这些青春小火苗往实际里发展过,总是大伙儿起一阵哄就不了了之,事后再想,倒像是他把大众娱乐了一把。
五一放假前最后一天,上午第三节物理课上他又故态复萌挑战起班主任的好脾气。“韦常在”突然收声朝最后一排走过去的时候,全班都在憋笑,乔扬真替他捏一把汗,奈何爱莫能助,实在没办法隔空叫醒他。
咚咚咚桌面猛响几声,一副睡眼惺忪的面孔抬了起来,显然是迷糊到姥姥家去了,竟无动于衷地看了一眼桌旁的人。
“起来醒醒盹儿,上黑板去把解题思路写了。”
一片低笑声中,彭旭慢悠悠站起来,仍是一副梦游状态。乔扬扭着脖子看他,拿脚指头也能猜到他根本不知道老师讲的是哪道题。果然,彭旭用十分彭旭风格的语调直言回了句:“我不会。”
班主任以一种“你不会还有理了?”的无奈表情审视了他几秒钟,说:“先站会儿吧,有湿巾擦把脸。”然后一转身,呼唤他最喜欢的课代表,“乔扬去。”
乔扬不负所望,班主任十分欣慰,由此题引出几个知识点,讲了约有一刻钟,最后问站着的彭旭:“会了吗?还不明白就下课来问我,或者问课代表也行,不耽误上课时间了,坐下吧。”
乔扬对班主任的这句随口吩咐没抱半点期待,一个班待了快一年,彭旭什么作风他还不了解?哪是把老师的话当回事的人。所以当课间休息身旁突然冒出张椅子的时候,乔扬的表情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受宠若惊。
“瞪我干吗?”彭旭说着坐下了,一只脚往另一侧膝头一搭,整条走道算是让他堵了。
“没啊没瞪。”乔扬舍不得收回视线,仍那么看着他。
“没瞪眼都直了,你也不怕斗鸡眼。”彭旭说,他这人十句话里八句带着损腔,眉宇间总有点不耐烦,但他不是跟谁都逗,能让他逗两句,说明他眼里不至于一点没瞅见你。乔扬心里泛着股隐隐的快乐。
可说是“不耻下问”,彭旭连个纸笔也不带,就这么大模大样地往旁边一坐,还得乔扬翻出刚收起来的笔记,主动问他:“你哪块儿不明白?”
“你就从头讲。”
彭旭略倾了倾身,一条胳膊搭到乔扬的椅背上,像圈定势力范围似的把人罩进一方寸地。乔扬清楚地闻见他身上那股青春期男生特有的味道,满溢着荷尔蒙,那味道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他不再是孩子,他已经是个有欲望有需求的半成人了。
乔扬让这味道拢得心神发飘,悄悄瞄一眼彭旭,发现他的注意力根本不在自己写写画画的纸上,他一直望着窗口走神。从乔扬的角度看过去,台阶上正站着几个女生。乔扬心里冒出股怪怪的感觉,似乎是想酸又酸不起来,或者说,这酸里还掺着一种另类的爽,弄得他浑身上下说不出是带劲还是不带劲,反正笔是又有点握不住了。
他问彭旭听明白没有,还有哪里不清楚?
彭旭说:“完了?”
“啊?”
“讲完了?”
“啊。”
一句道谢都没有,彭旭起身拎着椅子走了,余下乔扬一头雾水。什么意思呀?
这短短几分钟的美妙滋味让乔扬来回咂摸了两天半。二号晚上他刚从各科作业中挣扎出来,想刷刷手机放松一下,发现班级群炸锅了。
对于女生们一致表示“没眼看”的那张动图,乔扬只瞟见个影子就被撤回了。聊天记录里一群男生在起哄,大概是有人群聊切错屏,发错地方了。无语就无语在发错的人并没发现自己手误,发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