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微雨的黄昏,上京城西郊的两座相邻的府邸,分别迎回了他们的主人。
秦烟和封湛分别回府,并立即处理各自在这一个多月里落下的种种事务。
太子一行人进京后的动静,虽不算大张旗鼓,但也没刻意掩人耳目。
更何况,太子府外,也有好些有心人安插了眼线,想要探听太子府中虚实。因而,第二日,太子回京的消息,也就以极快的速度传遍了上京城。
皇城,奉天门,等候大朝会的朝臣们成群地围在一起,压着声儿窃窃议论。
“这些时日,太后屡屡向圣上施压,给二皇子放权,太后这是将当初为太子监国铺路的那一套,又重新用在二皇子身上。”
“如今朝中上下,六部五寺中已有不少人,明里暗里站位二皇子,我还听说啊,寿安宫那位,有意让圣上易储。”
“易储!太子这几年在朝中监国,只有功而无过,太后能拿出什么理由易储!”
“是功还是过,还不是上头一句话。萧太后在朝中,余威不减当年啊,圣上因顾念着寿安宫这位嫡母皇太后的恩情,步步退让。此番局面,不容乐观。”
“当年太后摄政,事事将朝政放在首位,还政圣上的时候,太后是那般光风霁月,博得满朝文武赞许。而如今,太后重新涉入政事,种种举动,却无不令人叹惋。”
“如今太子平安回京,不知会以何种姿态归朝,若太后执意继续如此行事,到时候朝堂上又会掀起一番腥风血雨。”
“还是要服老啊,太后英明一世,若到头来晚节不保,就难看了。”
但众朝臣担心的太子会重新夺权的情况,却没有发生。
早朝刚一开始,一名宫人就领着宋执到奉天殿门口。
宋执步入殿中,向御座上的圣上行礼,而后高声道:
“启禀陛下,太子殿下因身体抱恙,特命属下向陛下请旨,卸下殿下手中的政务,以安心静养,请陛下恩准。”
殿内的文武百官皆是一惊,太子这是……
惠帝眯眼,如今朝堂上就是一堆烂摊子,太子是要置身事外,撂挑子不干了?
御座上的惠帝沉吟片刻,而后开口准允。
“李福全,去太医院挑些上等补品,送去太子府。转告太子,让他好生休养。”
“是,陛下。”李福全躬身领命。
而李福全却终究没能进到太子府大门,这已是后话了。
李福全只将圣上吩咐的补品送到了太子府门口,便被太子府的亲兵拦下,李福全连太子的面都没见到。
同样被阻在太子府门外的,还有寿安宫的总管太监夏英。
夏英是奉太后之命,前去请太子进宫,但他也只能悻悻而归。
皇城,禁内,寿安宫。夏英步入正殿东暖阁时,萧太后正闭目斜倚在榻上,一手撑着头,另一只手抚着膝上的白猫。
“太后,奴才没能进到太子府,据太子府的亲兵所言,太子殿下称病不见外客。”
突然一声凄厉的惨叫声,从太后方向传来,夏英立马抬头,迎面却扑来了那只白猫,夏英迅速侧身躲过,却见那只猫飞快地夺门而出。
夏英当即回头,疾步走向太后身侧,
“太后,可有伤着?”
萧太后掀眸,缓缓正起身,却没言语。她带着护甲的手端起一旁的茶盏,送到唇边的动作却在中途一顿。
萧太后眸中突然闪现一抹厉色,手中的那只五彩蚕纹如意茶盏瞬间被砸了出去,清脆的瓷器碎响在殿中响起。
夏英明白,太后是对太子的行为,怒极。
夏英立马吩咐宫人清理地面上的瓷器碎片,待宫人离开,夏英微微躬身走到萧太后身侧,轻缓地为太后捏着肩。
“太后,奴才再去请太子殿下?”夏英轻声问道。
“不必了。”萧太后抬手用指腹轻按着额角,片刻后,太后缓缓开口,嗓音似乎有些疲惫。
“本宫原本只想敲打下太子,但太子翅膀硬了,竟给本宫玩手段。”
“他要拱手让权,本宫就成全他。”
萧太后接过夏英重新泡好的茶,透过茶水虚白的雾气,萧太后看向对面墙上那幅先皇的画像。
萧太后浅饮了一口茶水,问向夏英,
“封羡到哪儿了?”
夏英躬身回禀道:
“二皇子殿下已过了豫州地界,应该这两日就会回到上京。”
“本宫乏了。”萧太后挥退夏英,而后半躺在绣榻之上午睡。
但脑中思绪纷繁,又哪能睡得着。
自己最看重的皇储,要同自己对立了吗?
夏英出暖阁后,便立马命人去寻太后的白猫。一炷香之后,夏英在寿安宫花园里的一处牡丹丛后,找到那猫。
彼时那白猫正扭转着头,不停地试图舔舐它的后颈部,夏英抱起那只猫时,发现在濡湿的纯白猫毛下,有一道似被扎出的深深红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