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文正和宋眉从大理寺出来时,已是天幕低垂。
回府的马车上,秦文正眉头紧锁,面色难看。宋眉心里是焦灼又惴惴不安,她时不时看向闭着目的秦文正,但直至到了秦相府门前,秦文正都未抬眸给宋眉投去一眼,两人一路无话。
秦相府,正厅。
秦文正坐于上首,身旁几案上的茶水已换了两盏,但他都未动一口。
秦文正已从刚得知这些糟心事时的震惊,到此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整理头绪。
当务之急,并不是追究责任,而是要怎么做才能最大程度地减少此事对自己仕途的影响。
屯粮以待高价出售,其罪名可大可小。但由于今年同时又有水患,粮荒,漕运受阻等困难,储粮问题已上升了不止一个层面。
圣人命大理寺严打屯粮商户,其一是为了以最小的代价从各富户口袋中抠出粮来,其二,也是在应对此次的连连灾荒中,找个宣泄的突破口。
而这些囤积居奇,妄图发国难财的粮商,也就首当其冲,最先被拿出来开刀。
当然,此法也大快人心,毕竟世间仇富的人还是占了大多数,且鲜有富商不屯粮的,只是程度不一而已。
当一个个富户被收缴粮食,查处严惩时,也在一定程度上转移了大家对灾荒的不安情绪,可以说,是一举几得。
秦文正心中有些羞恼,他自己,居然从冷眼旁观者,变成了登台唱戏之人。就算此番自己不会触怒龙颜,也会成为同僚口中的笑柄。
圣人心不可测,此事的严重程度,还未见分晓。
而宋眉提心吊胆地绞着帕子,脑中不断在措辞,一会儿文正问起这个事儿,如何说才能把自己摘干净。
两人就这样在厅中各自默坐。
一炷香之后,秦文正看向宋眉,声调颇凉,
“铺子被抵押,是怎么回事?四叔去江南购粮,又是怎么回事?”
宋眉闻言,抬头,两行清泪瞬间滑落脸庞,宋眉举着帕子,轻试泪水,嗓音中带着哭腔,话语间,也满是委屈与愁肠。
“相爷,妾身哪里会对这些事知情,铺子庄子一向都是交给四叔全权打理。相爷,您是知道的,妾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平时也就看看书,写写字。况且,妾身拖着这副病歪歪的身子,也没有精力去管那些生意上的事。”
宋眉见秦文正仍只是冷着脸,面上看不出神色,心中没底,眼中一酸,又滚下几串泪珠子来。
“都怪我这副身子太弱,没能亲自去盯着四叔,当初怀洺儿的时候……”
“好了。”秦文正不耐地打断了宋眉哭哭啼啼,又顾左右而言他的言语。
此刻秦文正心中很是烦躁,但也尤为的清醒,待宋眉差不多止了抽咽声,秦文正冷声开口:
“我不管你对这些事,是真不知情,还是假不知情,事情已经发生了,已无任何意义。”
宋眉惊讶文正竟然对她说出这么冰冷的话,如今竟抬出洺儿也不管用了吗?“相爷……”
秦文正此刻没精力顾忌宋眉的心情,继续开口道:
“记住,不管今后谁问起你,你只能一口咬定对四叔购粮的事不知情,万不能因此事让相府受到牵连,明白吗?”
宋眉面上一僵,文正这是,不信她?
秦文正也没等宋眉答话,接着说道:
“现在有两条路可走。”
“其一,你矢口否认曾给了四叔能抵押铺子庄子的权利,那么四叔就算作同时欺诈了你和余庆丰,四叔多出两条罪状,而你被摘出来。”
“但四叔这些年毕竟是在外为相府做事,那些铺子还是会被查封,至于最终回不回得来,还未可知。”
“其二,你承认曾委托了四叔可以有权抵押铺子庄子,但只能用于生意周转,你不知四叔私自抵押,卷钱跑路,至于四叔用那笔钱做什么,你毫不知情。”
“而从余庆丰借出的钱,我们不还,就让余庆丰将铺子庄子收走。”
“这么做,几乎斩断了四叔同相府之间的联系,也可最好地保全相府。但那些被余庆丰拿走的铺子庄子,就真的回不来了。”
这是秦文正方才离开大理寺前,大理寺卿彭渡单独将他拉到一旁说的的话,也是从彭渡的角度,姑且能为秦文正出的主意。
秦文正心中几乎已决定采用法二,壮士断腕,钱财而已,至少能把官位保住,还得尽快处理,让政敌抓住这个把柄,还不知会被怎样做文章。
宋眉从来不知这事会这么严重,原本是打算大赚一笔,如今这么一来,四叔回不来了,铺子庄子也可能回不来了,真真是人财两空。
宋眉垂头不语,文正心中应该已有了决定,而不是真让她做选择,但她突然想到什么,骤然抬头,急急出声:
“相爷,念念的婚期将至,之前递给贺府的念念的嫁妆单上,有二十来个铺子,可得要拿回来啊。”
秦文正一听秦念的名字就火冒三丈,这些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