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山盘腿坐在神坛之前,支着脑袋看顾飘悬虚空、红得发火的金龙坠——没错,他又回到「始祖空岛」奥里特斯,不过这次他不是一个人来。
「库山大人,您要换班吗?」
「不,我还能继续。」
他坐直身躯,扭头看着脸上写满担心的革命军成员,丰腴的唇漾起没事的弧度。自他搭船上来已经过了四天,这段期间并非只有海军为这个世界牺牲奉献,革命军也担任安稳民心的重要角色,遍佈全球的同胞跟随军队长们的指挥组成防灾小组,紧急疏散生活受到波及的民眾,安抚无家可归的受灾户,为人民编织无伤大雅的善意谎言,深恐制度的崩溃会给世界带来不可回溯的巨大伤害。
晶莹闪烁的能量光辉围绕主星旋转,宛若声势浩大的卫星群。中央红似火的金龙坠持续发出细如蚊蚋的尖锐鸣响,乍听之下没什么,久了却让人脑门疼痛、躁鬱不安。
库山抬眸环顾,金光闪耀的雄伟殿堂看来血腥骇人,好似身处血肉包覆的内脏之中令人窒息。他前几日才把鹰眼那傢伙劝回蓝海,底下有更重要的事得由他去做,至于自己待在这里的任务说简单很简单,说困难也异常困难。
昭示不详的灾星悬浮半空,张扬释放鲜艳的危险讯号,库山掏了掏听太久有些不适的耳朵,唇线浮起苦涩笑意,清瘦深邃的面庞无怨无悔。
他不是维恩故事里的主角也没关係,只要能让她一直幸福下去,这就是他该做的事。
战火频频,砲击声不绝于耳,身披暗红鳞片的巨龙张开翅翼,昂首怒号喷出火焰,粗长的龙尾一扫,将数不尽的海兵悉数拋向高空,扬起猛烈的沙尘暴。气温酷热难耐,大地隆隆震动不已,海水争先恐后拍打岸边,局势危如累卵,似乎随时都会沉没。
飞鼠使用剃接连闪过胡乱飞来的燃烧树干,举起佩刀弹开夹在狂风中的锐利岩砾,趁着庞然大物被其他中将吸引过去的同时,他终于得到喘口气的时间,用手臂抹去混合疲劳与尘埃的汗水——不眠不休战斗了十七小时,他连服装都没有时间整束,以往打理滑顺的庞克长发毛躁分岔,熨烫笔挺、紫白纵条相间的西装沾染脏污起了多处摺痕,就连象徵军纪的正义大衣轻轻一撢,也都能拍起一层肉眼可见的灰尘。
四周纵横交错的尸体转眼为红莲地狱所吞没,淬炼一个又一个壮士的英魂,额际不停冒出的热汗刺痛双眼,飞鼠试着忽略不舒服的感觉,持刀举步往前走,每一步都走得疲惫又迷惘。
情况实在是惨不忍睹,他踽踽独行于荒天烈火之中,既不知从何而来,也不知该去何方,身后飘飞的正义彷彿随着高温起火,化成焦黑的碎片远颺而去。他就站在恶的面前,却无力捍卫世界和平,怎么扛得起海军本部的中将之名?
距离上次屠魔令发动也不过两年前,那是因为草帽一伙为了搭救「恶魔之子」妮可·罗宾惹的祸,不,该说时任的cp9长官斯潘达姆愚蠢至极,竟误触黄金电话虫,让政府的直属机关「司法岛」艾尼爱斯大厅,在海军十艘军舰的无差别毁灭攻击之下消失于海面。
他素来刚正不阿、严守纪律,只会忠心执行本部派发的任何军令,这是他身为军人的骄傲,也是身为本部中将的榜样,可这次行动他竟莫名觉得荒唐。奉本部之令砲击政府机关,这像话吗?海军不过是政府其中一支体系,他做梦也没想到自断臂膀之事真会发生在自己头上。可他是本部中将,只会忠心执行本部派发的任何军令,不会提出任何异议,只管照着做就是了。
看着司法岛陷入一片火海,恍惚间,他彷彿觉得正义之梦随着蒸腾的热气变形扭曲。五名中将,十艘军舰,万名菁英,砲击一座承载生灵而无招架之力的岛屿,这便是海军本部令世人闻风丧胆的屠魔令。
而如今,虽然名为屠魔令,实际上海军几乎倾尽全军战力来讨伐叛逃圣地的古代兵器,十艘、二十艘、五十艘、上百艘军舰不分昼夜轮班开火,密密麻麻的流弹炸在恶龙如鑽石坚硬的皮鳞上,开出朵朵徒劳无功的烟火。
据情报,天帝共有三头坐骑,金鳞终日盘桓天帝左右未曾现身,赤鳞、碧鳞两头龙最为兇悍,牠们刀枪不入、爪牙锋利,顶多就是勉勉强强能砍出几道口子;一头肆意燃烧大地,一头善于翻江倒海,不知疲乏的大搞破坏,眼下他们围捕之馀还在苦盼增援部队,希冀上将的到来能够及时为军队注入强心针。
眼看同袍们一个个英勇战死沙场,原先军力巔峰、壮盛排开的阵容短短不到一个星期就兵败如山倒,自信满满的将领们垂头丧气,战况陷入他从军以来的最大危机,或许这一次他们会全军覆灭。
灰心的念头甫萌芽就被打消,翻身的地牛震得脚底发麻,飞鼠强迫自己振奋精神跨过死不瞑目的海兵,朝恶龙坚定走去,手里剑身流转冰寒的光辉。海军是最后一道和平的防线,他身为本部中坚份子,绝不允许有半点退缩,弟兄们还在浴血奋战,只要全军齐心协力,就算对方是邪恶神话的化身,秉持光明正义的他们也无所畏惧。
邪不胜正,这是恆古不变的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