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一片宁静。
没有回应。
“……又跑了啊,这次也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回来。”
男人嘟囔了一声,浅浅皱起眉,一脸困扰地重新倒回床上,闭上眼。
与此同时,g市中心医院,贵宾看护病房内。
空荡荡病房内,只有拥挤的监护仪器作为唯一在发生变动的东西,相比之下,躺在病床正中央那名仿佛正在沉睡的黑发年轻人反而变成了静止的了——窗帘已被值班护士拉开,月光洒入病房内,仿佛将整个房间都镀上了一层银色的光芒。
病床前的电视机里,开着很低的音量在播放着一部电影,电影银幕闪烁,屏幕上,有一名黑发年轻人正坐在房顶上,用低沉却好听的嗓音唱着一首忧桑动人的歌曲,歌曲中唱了青春惆怅,唱了分别无奈,唱了相聚时物是人非……他的目光沉定,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让人舒心的笑容,电影中打在黑发年轻人身上的月光就和今夜的一样美。
令人惊奇的是,电视屏幕中的那个黑发年轻人,和躺在病床上,那完全陷入静止状态一般的人长得一模一样……
啊,也不是完全一样的。
事实上,近在眼前的这个看上去更加消瘦一些,长期不能接触阳光,让他的皮肤白得近乎于透明。
而此时此刻,电影时候已经播放到了片尾,坐在房顶月光下的那个人还在唱着歌,仿佛毫不知情电视屏幕外有一个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家伙就像是尸体一样躺在那里……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就好像是要对这样奇怪的一幕发出质疑,那保持了整整一个冬季、一个春季甚至大半个夏季跳动频率的监护仪器,跳动频率突然发生了变化——
躺在病床中央、那仿佛静止于时间之中的黑发年轻人忽然发生了一些些细微的变化。
最开始,那几乎是不可察觉的,只有凑近了才能发现,他垂下的浓密睫毛,就像是蝴蝶震动翅膀时一样,轻微地颤抖了下。
几秒后。
当眼瞧着一切都要重归于平静,那睫毛颤动的频率以及动作却突然变得大幅度了一些——而后,在这样平凡而寂静的月夜中,躺在床上、陷入昏迷整整快有八个月之久的黑发年轻人忽然睁开了自己的眼睛,黑夜之中,那双黑色的瞳眸却异常晶亮。
此时,电视机里的电影播放完毕,电影的最后跳出《岁月流逝的声音》演员表,
坐在床上的黑发年轻人面无表情地看着一群医护人员在深夜的病房走廊上搞夺命狂奔,然后医生护士们像是一群准备入栏的羊似的争先恐后冲入他的病房——真是难为这些白衣天使了,因为任性地非要在半夜里醒来的病人,不得不从被窝里爬起来干活还不能抱怨,时时刻刻都要保持眼下这样的职业热情。
各种埋在身体里输送营养以供给这具身体保持基本生存的管子被拔出时,能感觉到从身体深处传来的微微刺痛,带着消毒水气息的手翻开他的眼皮紧接着是明晃晃的电筒照射过来,黑色的瞳眸条件反射的微微缩聚直到医用电筒的光挪开,周围重新恢复黑暗……
谨然的脑袋在嗡嗡作响。
晃动的电筒光芒与作为仓鼠时看见的最后被水面搅碎的破碎月光隐隐约约重叠了起来。
谨然微微眯起眼。
那些在他的眼前游来游去,好奇地凑上来用嘴巴啄他湿润沉重的毛发的鱼类变成了这些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们——
周围仿佛有无数个人在说话,有的人在叫他的名字,有的人似乎在对他提问问他感觉怎么样,还有一些人在给他测量基本的体温、心跳等数据……而谨然坐在床上,随便他们摆弄,而且无论别人问什么问题,他都显得无动于衷。
这时候,已经有医生打电话通知他的家属。
当听见那个不太认识的医生a跟电话那边的人说“病人情况还不太稳定,可能有脑损伤影响语言或者正常判断力”时,黑发年轻人的眼皮子跳了跳,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因为他过于沉默,以至于让医生以为他不小心成了白痴。
毛。
其实他就是想适应一下突然变回了正常尺寸的周围的一切——床啊柜子啊水杯啊电视机啊还有人类啊之类之类的……他是完全没想到自己居然那么快就成功地回到属于人类的身体里,所以这会儿他需要一点时间冷静一下——而且还有一个问题,一旦稍稍冷静下来,他就发现自己饿得头昏眼花,随便想想食物就觉得自己饿得能吞下一头大象。
正巧这时候,仿佛是听见了他内心深处最真诚的呼唤,有一名护士姐姐凑了过来,用好听又温柔的声音叫道:“袁先生,袁先生,您还好吗?如果您听得见我的回答——”
黑发年轻人那长而浓密的睫毛轻轻颤抖了下,随后,他掀起眼皮子,在那名护士没有想到的情况下抬起手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用那因为长久不发生而显得有些沙哑得可怕的声音言简意赅且足够可怜兮兮的声音说:“我饿……”
“……”
谨然眼睁睁地看着整个忙碌的病房在他这么一声小小的祈求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