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天已经黑了透了,屋里的蜡烛倒是明亮,刺得景樊眯了眯眼。
赵东等人并未在屋里待太久,拽着景樊出了院门——门外面停了辆马车,在乌云遮月的黑夜里只看得清朦胧的轮廓。
马车只上了景樊、赵东和刘老赖三人,刘老赖在外面赶车,景樊与赵东坐在车内,二人都不说话,赵东觉得眼前这位年幼世家公子的镇静很可笑,因为无知所以无畏,这种养在温室没见过外面世界凶险残酷的少爷们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是什么,还有闲心管别人死活,赵东冷笑一声:
“小公子知不知道我们要将你送去哪?”
景樊老实地摇头,“不知。”
赵东桀桀怪笑,“你这种长得出众,有气质极好的公子哥用处太多了,无数人会争着抢着要买你,但买去做什么,就要看人家买家了。”
景樊沉默着并未回应。
赵东也不等他回应就闭了眼。
马车一路摇摇晃晃,走了很久,景樊感受着行进的方向——拐了很多个弯,但他都一一记得。
车外传来几声狗叫,又有忽远忽近的乌鸦啼叫声,在空旷的黑夜里,愈加寂寥,突然车子一顿,刘老赖掀开车帘子,“东哥,到了。”
两人拽着景樊下来,车停在一个宅院前,从外面看倒也普普通通,并无出奇之处,三人行至门前,东哥重重拍了三下厚重的木门,半晌里面才有回应,但并不是开门,也没有说话,只是同样回了三声拍门声。
东哥说了话,声音微微压得很低低,“深夜打扰,因行路太晚,想借宿半宿。”
里面人问道,“何人?”
“路人,名阿东。”
些许,门就从里打开,一个平淡无奇的人,头发被一丝一缕整整齐齐的盘在头上,别了个同样平淡无奇的木簪,一身灰扑扑的衣服。赵东很是恭敬的讨好了两句,此人却一句话也未回,目光却在景樊身上流转,目光里有无法掩饰的惊叹,这般气质出众的绝色少年怕是很少见。
赵东二人一看这灰衣人的眼神就知道稳了,也不在乎对方不屑他们的态度,满脑子都是大笔大笔的银子。
穿过影壁,入眼的院子很小,一眼即可看到头,左右两间厢房,中间是大堂,内里应该也还有间厢房,灰衣人带着几人直直去了大堂。
这院子——怕也只是个小小的落脚点。
“这就是你们带来的人?!从哪骗来的,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上等的少年!”
比起灰衣人,显然此人情绪更外露,见到景樊后,整个人都跳起来了,一双眼放着光。
赵东忙笑着,“也是运气,不知哪家的小公子,没见过世面,说是会医术,,孟先生喜欢就好。”
这位孟先生笑的贼眉鼠眼,指着赵东嘿嘿了两声,“赵东,你们可真坏,骗人家纯真少年的善良。”
赵东心里只想说真正坏的人应该是他吧,瞧着那张脸都不像个好人,可惜这话只能在肚子里吐槽,面上还是笑着应是。
一群人讨论着景樊的售卖,像是在卖货物一样,没有丝毫愧疚和忏悔,肆意又张扬,对于这样黑暗的交易,景樊确实没见过世面,他沉默着看着这几人讨价还价。
这番镇静,倒是引起了灰衣人的注意,“你倒是冷静,还指望着你家人来救你吗?经过我之手,无论多大的家族他们找不到你。”
这算是目前为止,此人说的最长的一段话了。
不过景樊听闻此,却只是摇了摇头,他依旧狼狈,但那份狼狈在他身上反而有种别样的好看,“不用等我家人来救我。”
语气依旧温和细腻。
几人都静了静,被赵东称为孟先生的人好奇的“哦”了一声,“怎么?少年你气质这般出尘,我猜测你在家族地位应该不低吧?你丢了你父母必然会找你吧?”
景樊又点了点头,嗯了声,“我丢了,他们必然会找我的,”
“那……”
不待那姓孟的说完,景樊就道,“但我不会丢。”
灰衣人嘴角勾了勾,“赵东说的没错,你们这种世家公子确实没见过世面,你觉得你还能逃得出去吗?”
景樊点了点头,百分百的认真。
几人都噎了一下,但片刻之后都笑出了声,尤其那位孟先生,笑得那叫一个张扬,连道几声挺好,“这种单纯的孩子最招人喜欢了,挺好。”
笑罢,这人就突然变了脸,那张贼眉鼠眼的脸顿时阴郁了许多,在昏黄的烛光下,更加渗人,好似刚刚的笑声不存在,刘老赖和赵东都被吓得一哆嗦。
姓孟的勾了勾嘴角,盯着景樊,“傻孩子,别做梦了,到我们手里的,还没有能回去的。”
见景樊并不回应,姓孟的又突然温和了,放缓了语气,“不过你放心,你这样的,以后也会过得锦衣玉食,绝对不比你从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