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夫人张了张口,下一句话到底还是没说出来——换位思考,换做她自己,假使乔二郎没有那等煊赫的家世,假使他不是被下放到罗织府这样富饶的地方当太守,她自个儿扪心自问,是不会带着孩子一路相随的。就像嫂嫂那样,大哥在外戍边,嫂嫂在京中带孩子。
倒不是他对乔博臣感情不够深,只是这一出走就是十年八年,她可以忍,她孩子呢?别人家孩子鲜衣怒马,她孩子跟着种地吃红薯?
幸而乔博臣说这话也没有想要影射什么,只是自己嘀咕几句,见夫人没有搭茬,便同她一道歇息了。
他们俩是睡好了,乔影这边短暂的开心和幸福被打破后,再也回不到此前那种氛围里,并且饥饿感也不断上涌,他吃了点容易消化的粥饭,把信压在枕头底下,自己则起身去回信。
其实白日里乔影已经写了好几版的回信,只可惜那会儿他脑子特别热,写出来的文字他自己看了都忍不住脸红,心中感慨——乔影啊乔影,你怎么变成了这样?
于是,只能在脑子不热的时候缓缓思考、认真书写。
何似飞回到县城后,顺利的进入县学,甚至还因为廪膳生的身份,被分配了一间约莫一丈深,六尺宽的小屋。
屋内有木板床一张,窄小书案一张,一把椅子和一个小小的饭桌。
这是县学的标准宿舍,廪膳生一人一间,增广生两人一间。那两人一间的屋子比这个没大多少,只是多摆了一张床,中间可用帘子隔开。有些廪膳生带了书童前来,也可申请‘双人间’。
县学不像书院,不施行‘封闭管理’。大部分住在宿舍的学生都是午间休息,晚上会各回各家。有些则是家里太远,也不想在县城租房,便一直住在县学宿舍内。
“哎呀,恭喜我似飞贤弟乔迁新居,来来来,哥哥帮你铺床。”沈勤益说着就要上手。
何似飞将毛笔反捏,在他已经探出去的手背上敲了一下:“免了,我会。”
周兰甫在一旁笑:“我看这屋子打扫的蛮干净,窗户也挺通透,不错不错。似飞,我们带你去县学伙房看看,其实饭食口味尚可,只是一般情况下,夫子皆会留堂,留得久了,饭食都是冷的。夏日里吃些冷饭还好,冬日里只能回来用热水泡一泡再吃,那味道便不怎么好了。”
何似飞上回来县学都是两年多前,自己跟随着一群十岁出头的小少年,前来参加县学考校。
上回在教谕的带领下不敢多瞧,今儿个故地重游,倒是把每一处都逛了逛。
沈勤益道:“这儿是操场,往常咱们岁考都是在这儿。看到没,那儿有个后门,岁考之时,县学还会放家里的书童、长辈前来在旁观看,如果胆敢作弊,那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何似飞听说过岁考,意思便是一岁一考。县学、府学、书院等大型教书育人的学堂都会举行岁考。其难度比起院试来不相上下,且题目比院试要少学多,对于一群考过了院试的秀才而言,算是挺简单。
毕竟岁考并非要筛选学生,只是检查你今年是否有认真读书,是否还有秀才资质。
周兰甫道:“就一般情况而言,岁考不仅仅是县学的学生参加,有些在外开办学堂的秀才也会在户籍地的县学报名参加考试,只要他们考过了,来年便不愁没有学生带着仪礼登门拜师。”
何似飞道:“原来如此,谢勤益兄和兰甫兄解惑。”
沈勤益道:“谢什么,反正你一定是不愁岁考的。我本打算今年岁考考进县学前十,这样即便我没有廪膳生的银子,也会跟廪膳生一样,分到你那样的一人屋舍。哎,你不知道,跟我一间屋子那人,他、每日打呼噜说梦话,我午间都睡不大好,下午的琴艺、下棋、骑术课便没什么精神。”
这个何似飞倒是能感同身受。
毕竟他们都是鸡鸣而起,等到午间都过去三个多时辰——学习期间不可吃饭,只可饮水,这么坚持一早上,身体又饿又累,午间是一定得休息的。
要是睡不好,一下午就会精神萎靡。
但对此他也爱莫能助,道:“节哀。”
沈勤益嘟囔:“这还节哀,此前你没来县学,我觉得自己冲个前十名还有些希望,现在有了你,前十名立刻少了个坑,你说人生怎么就这么难……”
何似飞晓得越关心他越来劲儿,适当的转移话题:“每日下午都是琴艺、骑射等课程么?”
“这倒不是,每日下午只有一门课,看你具体选什么。不过得在每学年初始就选好,且后面不可更改。琴艺有七弦琴、笛子、洞箫、古筝,骑射是每旬初二才有,御车则是每月初三会有,不过御车那玩意儿,学一堂课便大概会了,因此排课不多。至于棋艺,日日都有,但你得找到自己的对手,大家一道练习。”沈勤益道。
何似飞明白了,县学的教学安排同老师的差不多,早间是授课,午间算上用饭可以休息半个时辰,接下来是一个时辰的君子六艺课程,想学什么全看自己选。
一年之内连考三场连中三案首的何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