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代表他们不仅认可了何似飞的才学,还有他的胸襟和人品。
——这等比教谕们讲课还清晰明了的笔记,居然没有犹豫的就分享给他们看,何小公子简直大气!
自此,何似飞在木沧县文人圈中彻底坐稳‘第一把交椅’。即便是在行山府,他的名头也渐渐有了与那花家花如锦相提并论的苗头。
毕竟,何似飞这个小三元,可是力压了郡城罗家嫡长子罗京墨一头的!
很快就到了腊月二十四,岁考这日,辰时刚到,天色稍霁,太阳正奋力穿破云层,透出蒙蒙光亮。
因着考生太多,教谕们让众学子将桌案都搬到操场上,依次排开。随后各自落座,等待发卷。
在发卷的这个档儿,县学后门大开,供此次岁考书生的亲朋好友前来观摩考试。
以往严肃的县学终于允许普通百姓进入,不少人的七大姑八大姨都不顾寒冷,裹着大棉袄过来了。
何似飞因为个儿高,坐在后排,他听到有人叫喊着:“黑蛋,好好考!给你爹争光!”
“二狗,看爹这边——”
此话一出,整个考场不知道多少小名叫‘二狗’的书生都循声看去,人群中传来一阵哄笑。
教谕们立刻维持秩序:“肃静、肃静,考试时间不得喧哗,否则逐出县学。”
“莫要喧哗!”
“莫要喧哗!”
教谕们的话还是很有威慑力,加之他们面容严肃,都蓄着一小撮山羊须,看起来就是那等不近人情之人,人群果然很快安静下来。
他们不说话了,但那盯着自家孩子的热切目光还在,甚至更加热烈了。
这回,即便是大家桌案离得挺近,按理说一侧头就能看到别人的答卷,可谁敢在此时作弊?
那可是被家里爹娘好友盯着的。
何似飞觉得这样是避免了作弊,但任谁考试被七大姑八大姨如此看着,都会有偌大心理压力吧。
就在何似飞收了思绪准备等候发卷时,眼尾余光忽然瞥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他家老师居然混迹在人群中,正抱着个汤婆子,笑呵呵瞅着他。
何似飞:“……”
这下压力降临到自己身上了。
收回目光, 何似飞当即坐得更端正了些。
时值隆冬,他依然没有穿棉袄,而是仅着两件双层外衫——毕竟来年八月考乡试, 随后便是又一年二月在京城举办的会试。
京城属北地,冬日比木沧县要冷上许多,到时他更得在小小的号房里熬九日八夜,与其临时抱佛脚, 不如早做准备。
就在何似飞指尖捏住教谕所下发答卷的时候,忽然感觉自己背后多了一束似有些熟悉的目光, 那目光中好像还带着浅淡的心疼。
他下意识要回头去看,可此刻已下发答卷,再回头就算违纪,何似飞只能镇定的坐着, 不再有丝毫其他举措。
岁考的题目对现在的何似飞而言可以称得上‘简单’。
帖经和墨义他已经可以提笔就写答案,几乎不用在脑子里将答案先过一遍——四书五经对他来说简直比倒背如流还要熟悉, 完全不会出丝毫差错。
至于后面的一道策问和诗赋题, 何似飞也只是在心里起了草, 落笔便是文章。
几乎只用了一个时辰, 何似飞便举手准备交卷。
百姓们离得远,有些看不清何似飞的相貌,不晓得他是谁,与周围人窃窃私语道:“瞧瞧, 又是一个要去茅厕的。”
岁考并不如科考要求的那么过分,不会让大家就地解手, 也不会给答卷上烙个‘屎戳子’, 但凡有内急,便可举手给教谕示意。
“这少年看着挺俊俏。”
“还少年呢, 没听咱家狗蛋说么,都是考中了秀才才能进县学的,咱们得叫人家秀才老爷。”
“知道了知道了,诶,怎么收了那人的卷子?不是说这得考到傍晚么?这会儿距离午间还一两个时辰呢。”
“嘘,不晓得,看看再说。”
“啊——那少年出来了,那是交卷了吗?”有人低声叫到。
“不、不可能吧,这才多久,咱们还没站热呢。”
他们都没发现,一个裹着厚实棉袄的老头子一边摇头失笑,一边悄悄离开了人堆。
另一边,一个穿着青雀头黛色棉袄的少年也缓缓后退,不过他并没有急着离开县学,而是寻着何似飞离开的方向跑去。
这少年才离开人群,没跑几步,就被守在操场口的教谕拦住:“你,哪个舍的?刚交卷的吗?”
居然是把他当成了学生。
乔影正想着如何回答,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少年清朗的声音:“甲一舍何似飞,刚交卷,先生,他是我朋友,来县学探望。”
乔影连忙偏头,目光定在许久未见的似飞贤弟脸上。
何似飞却只是对他微微颔首后,便移开目光,笑着问:“先生,我带他进去可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