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还是现在说的好,当年你便用毒酒杀人灭口,今日重施故伎,也未可知。”丁寿摇头晃脑,言之凿凿。
见白衣女子端杯不语,投向自己的目光中尽是怀疑提防,张恕一声苦笑,自斟一杯道:“为明心迹,老朽先干为敬。”
“酒什么时候都可以喝,咱们现在唠点正事。”丁寿旁若无人地拉了把椅子坐下,左右看看二人,“坐下说。”
张福面色不豫,还是静静地坐了下来,白衣女子则肃立如故,看他的眼神犹如冰刃。
“张恕给平阳卫提供铁料,收了多少好处?”丁寿托着下巴问道。
“丁公子此言何意?”张福拍案而起,怒视丁寿。
“别激动,朝廷允许各地卫所自造军器,数有定额,除了地方自用外,还要输京入库,做不得假,可这铁料可是由府县提供,福伯是张府台心腹,多少斤铁能打造出多少件军器,想必清楚得很,平阳府库供应军需,是否忒勤了些?”
“一介老朽,如何知道许多,况且这些事便是真的,又干丁小哥何事!”张福冷笑。
“锦衣卫缉查百官,丁大人奉旨巡视天下,世上不干他的事情属实不多。”门帘再度挑起,御史张禴迈步而入。
“张侍御,你怎么……”张福惊讶张禴突然出现,自己竟未收到半分消息。
“您老手下盯梢那点本事,真是上不得台面,适才我已让锦衣卫接手驿馆,汝诚兄自然来去无阻。”
“锦衣卫?丁寿!”张福将这两件事联系一起,再想起前段时日张恕拿着邸报和自己说笑这天下同名同姓之人甚多的旧事,心头悚然一惊,“你便是锦衣卫指挥使的那个丁寿!”
丁寿拄着下巴,笑吟吟道:“意外么?”
“不可能!”打死张福也无法相信,当年那个被自己踢下断崖的少年竟然就是朝中炙手可热的锦衣亲军首脑,这人生际遇实在太过匪夷所思。
丁寿向头顶上方指了一下,“告诉你了,‘光环’。”
张福颓然瘫坐在椅子上,惨然苦笑,“看来老朽今日无法善了。”
“这要看福伯您是否识趣,奉劝一句,锦衣卫手下没个轻重,您老这身子骨可经不住几下折腾。”丁寿笑容中带了几分酷烈,他可不是以德报怨的好好先生,老家伙当年的事他可是丁点儿未忘。
仰首饮尽杯中酒,张福将空杯向桌上重重一顿,“二位大人想知道什么?”
“平阳府库官银与赃罚银账册有假,其中详情一一招来。”张禴沉声喝问。
“侍御从何得知?”张福眼角跳了一下,平静问道。
“积年账册皆新旧不一,平阳的账册墨迹纸张却是年如一日。”张禴冷笑。
“思虑不周,小老儿真是取死有道。”张福重重叹了口气,额角渐渐有冷汗渗出。
“你承认了?”张禴问道。
“纵是不认,侍御也可顺藤摸瓜,从管库仓吏处探得实情,那些匹夫想来熬不住锦衣卫的刑讯。”张福看来也是忧惧过度,两手微微颤抖。
“早说了福伯是明白人,那多支铁料与平阳卫的事情,你也不会否认了?”
丁寿本来便是追查军器走私一事,本来还想着会有一番麻烦,谁知张禴清查平阳库藏时恰巧发现平阳府近来支给军卫的生铁数量过大,库官的解释是平阳府军器打造精良,故所耗铁料甚多,按说铁料虚耗多少自有工部去管,一般人兴许就被这个理由搪塞过去了,偏张禴是个实务官,当御史之前户部刑部都转过一圈,直觉这里会有地方州府与卫所勾结中饱私囊的情况,他也深晓其中厉害,当时不露声色,直到接到丁寿传讯,得知这么一尊大神近在咫尺时,便有些按捺不住了。
朝中谁不知道这位丁大人在宫里有面子,有恩有宠,刘瑾那里更能递得上话,这么好的彰显自己能力的表现机会,若是白白错过,他张汝诚干脆回家抱娃娃去吧,当下暗遣张鉴赶赴洪洞与丁寿联系,行事不谓不密,怎料张福早做好了翻脸的准备,半路安排人截杀信使,要不是张鉴命大,恰好遇见了由洪洞出发半路打尖儿的丁寿,张御史会不会来个暴毙临汾,还是未知数。
“平阳卫下辖军户屯田,与地方百姓多有侵扰,民怨四起,有碍官声,此事……咳咳……本就为与那些丘八结个善缘,未得什么好处,有何……咳咳……不能认的。”张福一边咳嗽一边说道。
“用朝廷的工料去结张恕的善缘,好算计呀。”丁寿嗤笑一声,“将那些盗官银、匿赃款、易铁器的,七七八八那些杂碎全都写出来。”
门外的锦衣卫送过纸笔,张福也不推辞
,提笔伏案手书,又道:“我家老爷平日埋首经书,怡情闲游,甚少过问公事,我这做奴婢的,不得不多操些心,咳咳咳……”
“别把罪名都往自己身上揽,你这老身子骨扛不起这些罪名。”丁寿起身看着张福书写。
“本就是实情,张侍御也在此,他可以对这些人逐个盘问,其中可有哪桩事是我家老爷出面……”张福声音越发低落沉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