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乐极生悲,方问心当天晚上就病倒了。
半夜,他被忽冷忽热的身体闹醒,只觉口干舌燥,脑袋昏沉。
想起来喝水,却使不上一点儿力气,身上的薄被跟座大山似的压得他动弹不得。
无助之际,他本能求助:“阿兄……”
他烧得实在厉害,下一秒就失去了意识,陷入黑沉的梦乡,压根没发现自己在叫谁。
恍惚间,他回到从前,那时候他跟现在一样,躺在床上病得神志不清。
却有人扶起他,给他喂了水和药,还给他擦身,遇到他不配合时,还会轻声哄他。
那人的声音如春风一般温暖。
“快好起来吧。”
他想要睁眼,却怎么也睁不开。
不料这声音忽然变得幽怨:“不好起来,怎么杀了我?”
方问心猛然惊醒,又猝不及防被眼前一张大脸吓到,反射性拍出一掌。
大脸往后躲开。
他提着一口气撑起身子,手探进枕下,握住武器。
对面的人连忙出声:“是我!”
方问心这才看清,来人是周元的好友秦放。
出了名的江湖浪客,行踪缥缈不定,看他风尘仆仆的模样,大概是来给周元奔丧的。
奔丧就去上坟啊,来他房里做什么?差点没给他吓死。
不过面子功夫还得做,毕竟这小子刀法一流,属于可以惹,但没必要那类。
“你来迟了。”人都埋了才来。
方问心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这么哑。
秦放刚要说什么,门外响起敲门声,他从善如流地去开门,迎进一个老大夫,顺便解释:“我一来就看你病得不行了,给你请的大夫。”
大夫径直在床边坐下看诊,方问心配合地伸出手,视线凝在老大夫脸上。
“寒邪入体,这几日受凉了吧?”诊完脉,老大夫抚了抚长须,语气笃定。
方问心听得是又怒又尬。
说受凉了也没错,一根冰凉凉的鸡巴插进他身体里乱搅,可不就寒邪入体吗?
想到那个罪魁祸首,他本就没消下去过的气又冒起来了。
“老夫开一副药,按方服用几日便可痊愈,”老大夫起身坐到桌前,打开随身药箱写起方子来,嘱咐道,“你忧思过重,得多注意脾胃,外力调养是次要,多想开些才是正理。”
话说完,方子也写好了,老大夫把药方递给靠在门口的秦放:“去抓药吧。”
秦放二话不说转身就走,方问心都来不及拦。
老大夫却没走,自顾自给自己倒了杯茶,发现是冷的,转手递给方问心。
“少主请用。”
声音不复方才的苍老:“恭喜少主得偿所愿,成为武林盟主,如今中原武林尽在我们涅盘教掌握之中。”
方问心接过冷茶,一口饮尽,咽喉的干涩总算缓和些许,清咳两声才开口。
“右护法谬赞,代理盟主而已,五岳十三门那群人可不一定认。”虽说那些人也出席了周元葬礼,见证了众人的推举,但要他们对他服气,并为他所用,还有一段路要走。
“少主放心,我等定会助您完成大业。”
说起来,这次能成,也是靠魔教的人,在丧宴上开口助他的那些人,与其说是他的人,不如说是魔教的人。
武林盟几乎被魔教渗透成了筛子,连盟主都换成了他这个魔教之人,不知中原其他门派是何等光景。
他倒想仔细问问,可惜现在不是个谈话的好时机,秦放不知何时回来,他得拣些要紧的交代。
“我的身体你可看出其他异常?”
右护法摇摇头。
“前夜我遭人偷袭,那人功法诡异,出手间寒意逼人,有夺阳转阴之能,简直不似活人。”
方问心刻意夸大,却不知自己不小心道出了真相。
他大概形容了一下那淫贼的外形特征,虽然没看到脸,但他能描述出那人的身形:“若能抓到此人,教主定会高兴。”
他也会高兴。
落到教主手上,那可比死还难受。
敢对他无礼?他定要叫他后悔终生!
老大夫记下:“少主如此孝心,难怪能得教主青眼。”
方问心淡淡一笑,没说话,算算时间,秦放该回来了。
果然,不过几息,秦放回来了,见大夫还在,愣了一下,问方问心:“你等着我来给诊金?”
方问心无语,当谁都跟他似的潦倒?至于赖这点钱?
“你怎敢把病人一人放在这儿?”老大夫掩饰性地教训了他一句后,开始拆方问心的台,“好了,快些结了诊金,我好家去。”
手都伸到面前来了,秦放只得掏出干瘪的钱袋,将钱全都倒在掌心,不等他数个分明,老大夫一把抓过全部的钱,一副算我倒霉的模样重重叹了口气:“江湖人,真是穷,罢了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