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养个人,武林盟自然没问题。
要得武林人一句:盟主。
除了武艺高超、德行高洁,还得有一定的财力。
若没点好处,任你如何强悍,也很难做到“一呼百应”,毕竟一把剑不能同时架在一百个人的脖子上。
武林盟存续历史并不长,方问心是第三任盟主。
第一任盟主商岩,本是一家镖局的总镖头,于二十年前的魔教之乱建立武林盟,收留各派遗孤,侠义之名名扬中原,不少落单游侠为此投奔而来,抱团保命的同时还能在盟内产业任职赚钱。
而那些产业,大多是被灭门派的资产,商岩说的好听,暂管,待未来所属门派后人取回。
然又有几个魔教的漏网之鱼能回来?
那些在盟中长大的遗孤哪怕长成独立,多半也因养育之情不曾拿回遗产,甚至还留在武林盟为他卖命。
极少数拿回财产重振山门的,拿的也只有原本山门的地契,再加盟主给的启动资金。
仅是如此,武林盟的侠义之名又被大传特传,商岩更是成了武林第一大善人。
若不是商岩的独女突遭魔教毒手,他也不会四处游说,举办武林大会,选拔一个武功高强却与他没什么关系的人来继位,只求剿灭魔教。
为了给爱女复仇,他愿意付出一切,哪怕是他穷尽心血经营的事业。
不过那老货在周元上位后,仍然把持产业,说是体谅周元让他少受庶务烦扰,专心追查魔教,在方问心看来却是在架空周元,把他变成一个有名无实的武林盟主。
周元愿意被人当枪使,他可不愿。
尤其那老头还不长眼的送女人给周元,离间他们的关系,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送他下去和女儿团聚。
之后他接手生意,有周元这个盟主在背后支持,还算顺利。
手握实权,财富自然滚滚而来,秦放这种有上顿没下顿的游侠跟他没得比。
喝完药,方问心起身穿衣:“我带你祭拜周元。”
秦放按住他:“别,若周元看到你这样,还以为我欺负你呢。”
他记忆里的周元,对方问心那叫一个呵护有加,他一度误会方问心是女扮男装的小姑娘,不然至于那么照顾吗?
方问心只当自己病得脸色实在难看,叫秦放这糙人都看不下去了,但为了自己立下的“兄弟情深”形象,坚持道:
“无碍,阿兄定也想见你。”
见他如此,秦放不是婆婆妈妈的性子,不再推拒,只小声嘟囔:“……怕是要入梦来揍我。”
“怎会?”若周元真入他梦,也该是叫他杀了自己这个凶手,哪里会揍他?
看他不以为意,秦放以为说起一桩旧事:“周元那小子有次因为我说了你一句,就以切磋之名,打得我毫无还手之力。叫我以后对你有礼些。”
“因为我?”
秦放言语冒犯他不是一次两次,方问心一时没对上号。
秦放幽怨地看了他一眼:“在琴川那会儿。”
经他提醒,方问心想起来了。
秦放之前一直误会他是女子,在琴川发现他是男儿身后,感叹了一句:“你这皮囊生为男子,甚是可惜。”
周元出声制止:“莫要玩笑。”
他当时有些不快,碍于周元的面子没发作,秦放还无知无觉,说等会儿可以一起去瀑布洗澡云云,叨叨着将他当做女子时的局促。
不等他反应,周元便把秦放拉走了,再回来,秦放比之前以为他是女儿身时更守礼了。
原来是这样。
那时他还以为是周元说了什么,没想到是动手了。
跟自己的好友动手。
为了他?
方问心踏出昏暗的房间,明亮的天光晃得他眼前发白:“怎么以前没听你们提起?”
“要面子的嘛,”秦放的声音似远似近,“我在江湖上也小有名气,被一个比我小的后辈打了,怎么说得出口?谁知道他后来能成天下第一?”
打不过天下第一多正常。
“今日要下雨,我们早去早回吧。”
方问心抬头,天空一片阴沉,怪道他胸口有些憋闷,原来是要下雨了。
两人来到周元坟前,坟头竖起的白幡微微飘动,似在欢迎他们。
坟包周围零落着纸钱和爆竹的碎片,显出一股热闹后的寂寥。
秦放在碑前站定,沉默地掏出一壶酒倒在碑上,神色惆怅,对友人的死,终于有了实感。
“特意带了你最喜欢的烧刀子。”
说着自己喝了一口,好似回到过去一个酒囊两人抢着喝的时候。
火辣辣的酒液下肚,漫上一阵苦涩。
他不由痛恨起自己来,为何之前不助他?为何来晚了一日,连最后的遗容都没机会看一眼。
又痛恨魔教,定是他们使了什么阴招,才叫天资纵横的友人死得如此潦草,死在施展抱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