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过后,陶诺被关在笼子里,难以置信地看着陌生男人。
男人正在和一个老女人谈价格。陶诺昏迷中苏醒,耳朵不太灵光,缓神后听见对方说是妓院,登时脸色大变,猛拍起笼门叫喊道:“你们是谁?我哥呢?!哥,江哥——!”
“闭嘴,少他妈叫魂。”男人不耐烦踢了笼子一脚,“还叫哥呢,你哥把你卖给我了!”
陶诺不信,也不敢信。江童理和他共同生活四年,怎会把他卖了?他尖叫着喊江童理的名字,老鸨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嗤笑了声瞥向男人,意味深长道:“性子挺烈啊。”
“性子烈,但是个双儿啊,妈妈你这没有吧?”
陶诺的叫喊声瞬间堵在喉咙里。
晓得这件事的除了他以外,明明只有一个人……
老鸨惊奇道:“当真?”
那天下午,陶诺将江童理三个字刻进骨髓融入血液。直至许久以后,他从妓院跑出来,陶诺终于想通他卖自己的原因。因为江童理需要钱,因为他不想再待在水湾村过这般四处讨吃讨喝的日子。
老鸨非常满意,花了二十个大洋将陶诺买下。
奈何陶诺年岁太小,老鸨秉着长远目光,把他安排在妓院头牌芸儿身边,叫他日常起居学习着点。陶诺当时觉得芸儿和老鸨是一路货色,没少作死犯事,连累芸儿和他一起受罪挨罚。
所以当芸儿给了他一笔钱,教他选什么时候、从哪里离开时,陶诺将信将疑。
芸儿笑出声,“怎么,我就不能是好人呀?”
陶诺干笑,心说以前他还觉得江童理是好人呢。再说,若是真有这般好事,她为何不跑,偏生留在妓院?
他不相信芸儿,所以特意避开她说的时间,哪成想芸儿姐是真心想要帮他。他逃跑时撞见交班,即便跑出三里地外,还是被妓院的人抓了回来。
那笔芸儿姐攒下给自个赎身的钱被老鸨尽数抢走。陶诺在床上躺了整整七天,伤势才好转了些。
他能下床后就跑去找芸儿道歉。芸儿姐显然未能免于责罚,她坐在镜前替自己梳发,从镜中看了眼陶诺,便是后颈裸露处的皮肤血痕未消,笑得也和往常一样温柔,“瞧这模样,被妈妈打得不轻吧。”
陶诺无所谓道:“老女人打不动我。”
“过来。”芸儿将他唤到面前,自上到下检查一番,“没事便好。”
“……芸儿姐,那钱我会还给你的。”
芸儿敲敲他的脑袋,“我又不缺这些。”
陶诺晓得她只是安慰自己。后来陶诺才从旁人口中得知,芸儿和他不同,她是被父母卖到这里的,为了还债。她根本不是不想跑,而是跑不了。
老鸨指望陶诺稍微长大点能接客,他的身子就是最好的把柄,只要他听话,老鸨不会对他怎么样。见人说人话,见鬼讲鬼语,这道理陶诺已经了然于心。他一下变得讨人喜欢,老鸨还觉着奇怪,后来想想以为陶诺被打怕了,乐呵呵地说:“你看,何苦折腾受罪呢。只要你乖乖的,妈妈不会亏待了你。”
大半年时间,陶诺和老鸨关系亲近,堪称是亲儿子。他从老鸨置办首饰的钱里一日偷一点,挖开园中一片绿丛下的泥土,攒够给芸儿赎身的钱,没想到芸儿先出了事。
至今为止陶诺都不晓得芸儿去了何处。问起就是被恩客赎走了。然而芸儿一夜之间失踪,怎么看都不像是被带走的样子。陶诺不再装模作样卖乖,当天就在妓院大闹一场。
老鸨被他打破了头,血淌得满脑门都是,气得浑身发抖,找来锁链把陶诺锁在狗窝旁。
陶诺谨记芸儿姐教过他的时间,深更半夜硬生生掰断自个小指,从那吃人的地方跑了出来。
他怕被抓回去,专挑小道径直朝着太阳升起的东方跑,这一跑就是两年。
“后来我在城门口遇到了柳大夫,他收养了我两年。”陶诺得意洋洋地说,“小爷运气不错吧。”
闫承骁满心酸涩。陶诺说得轻描淡写,个中酸楚或许只有他自己晓得。闫承骁无法想象如今被他捧在手心的太太究竟在这些年经历了什么,叫他养成这么个圆滑的性子。
小指的伤疤,闫承骁那时只是猜测是刀伤,现下听完,不难想到这之中的痛楚。
陶诺从妓院跑出来不敢停脚,若是这妓院在某个镇子里,说不准能有人认出他把他绑回去,因此他断然不敢在镇子里找大夫看病。久而久之,伤口恶化,本来尚且能保住的小指,活生生错过最佳的治疗时间,最后没钱治病的陶诺只能忍受剧痛将它连根切去。
陶诺等不来闫五爷的夸奖,鼻子十分不满意地努了下,猝然被五爷牢牢锁在怀中。不同于往日的拥抱,五爷几乎用自个宽硕的臂弯将他四面环绕,撑起一面遮风挡雨的墙壁,暖意细流般淌过漫漫时光里的阴冷昏暗。
“诺诺。”
“……嗯。”
陶诺肩头湿热。
他怔了怔,调侃的话语咽回肚子里,脑袋在五爷颈窝蹭了两下,乖乖被他抱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