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轩目不斜视,只凭余光便看准了左侧不足一步之遥的侍卫腰间的佩剑。
这世上有数不清的人,众生百相、无人不苦,有人忍辱负重献媚争宠,有人咬牙坚忍清高自持,有人对世事洞若观火却独善其身,还有人处变不惊、装傻充愣。
他在一瞬间闪过许多念头。
自从祖父去世的那一天起,宁轩就知道自己没有倚仗,不成器的父亲、远在天边的母亲、对自己心怀芥蒂的师父,还有阴魂不散、盘根错节的宁家,十三岁的小孩儿原本该无忧无虑,却被迫扛起家族兴亡的重担,从明媚开朗的活泼少年变成工于心计的夜行鬼魅。
他今日得来的一切,都是靠着自己一点点挣下,所以他不怕输,他输得起。他只是不甘心,不甘心自己穷尽半生的努力要因为父亲的行差踏错满盘皆输,更不甘心,明明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他看似有许多选择,实则什么也没有。从开始计划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前路又是一条只能踽踽独行的艰险之路。
他不怕,既然选择了就勇往直前。
赵靖澜褪去华服后是个变态的事出乎他的意料,但他聪明绝顶,很快就想到了这位高高在上的摄政王喜欢什么样的私奴,乖顺体贴只是面上的,内里的坚韧不拔,才有可能让他动心侧目。
自己跪地为奴,想当然耳他会不屑一顾。所以他一反常态,拒不认错。
宁轩本就是倔强要强之人,靖王变本加厉想看他服软认输,他更气不过,执意不让靖王如愿。他咬牙赌上的,是自己前半生的全幅身家和自己后半生的无限广博。
他赌赢了,铁石心肠的男人到底下不去手。
可惜他没有料到,赵靖澜这个男人实实在在蠢钝如猪,竟然会因为刺杀的罪名慌不择路,以为自己会在这个时候陷害他。
根本!半点!也配不上自己的隐忍。
宁轩越想越气,正要发作之时。
赵靖澜往前两步,挡在了侍卫和宁轩中间,宁轩警惕地抬头,却看见男人背对着众人,递过来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
“今日朝会,御史周清弹劾本王,直言昨日行刺陛下的刺客乃是受本王的指使,随后以头抢地、触柱而亡,太后垂帘听政,当即又惊又怒,命刑部会同大理寺和宗正寺彻查真相。”赵靖澜收起了剑拔弩张地气势,盯着宁轩缓缓开口道。
宁轩大吃一惊,心道周清素有义名,当庭对峙,这样都拿不下你?他顿时察觉出此事非同寻常,气鼓鼓地偃旗息鼓。
“陷害一事,宗正寺自然会替本王问个明白。”
宁轩看不懂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能闭口不答。
“但你既是本王私奴,又做下如此背主的行径,本王不得不亲自罚过。”
还没等宁轩有所反应,赵靖澜便明谕示下:“来人,替宁公子好好儿上药,免得他受不住刑罚,带他去内戒院,赏他溢彩流光。”
一旁跪着的遂月顿时吓得面如金纸,震惊地瞪大双眼:“王爷……”
侍卫们动手甚快,立刻将宁轩拿下押送到内戒院,宁轩和赵靖澜再次对上眼神,那目光里充满了对自己的揶揄,好像在说,小孩子家家,真没见过世面,宁轩气呼呼的,不知怎的,鬼使神差地选择信他一次,他老老实实地被关进了内戒院一间密不透风的铁皮屋子里。
他逡巡一番,还没来得及坐下,后门处的机关突然打开,现出一条阶梯式的通道。
靖王的贴身随侍春禾从楼梯上下来,微微一福:“公子往这边来上药吧。”
宁轩言听计从跟着他上了二楼,二楼的屋子四面阴冷潮湿,因着天气不好阴沉沉的,哪怕开了一扇能望见下面的小窗,也依然闷得人透不过气。
他向外探去,看到楼下人来人往,终于忍不住问道:“溢彩流光是什么?”
春禾放下一个又一个药罐,笑呵呵道:“寻常人听到溢彩流光吓都吓死了,我说公子怎么面色如常,原来压根儿都不知道溢彩流光是什么。”
原本神经紧绷的宁轩此时却松快下来,他打量了一下小院,院子连像样的侍卫都没有,他摸了摸被揍得五颜六色的屁股,昨天夜里只有屁股挨得轻一些,上了药好的又快,鞭子打在屁股上倒是没那么难忍,又想了想今日跟着靖王闯进屋子的那几个侍卫,没有一个算得上高手。
楼下的刑台已经架设妥当,内侍将一根铁制的假阳具打磨抛光,在沉闷的夜色里闪出寒光。赵靖澜好整以暇地端坐一旁,悠闲自在地喝着清茶。
一个青年从刚刚关押宁轩的屋子里被推了出来、押上刑台。
宁轩此时回过味来,原来赵靖澜从今天进门就在演戏。
好一出“李代桃僵”,却不知是要演给谁看。
内戒院中庭的刑罚已经开始,下人掀起那人单薄下摆,露出一颗平淡无奇的大白屁股,内戒院训练有素,穴心臀瓣一同受责,顿时遍地生花、朵朵飘红。内侍不发一言,将刚刚准备的铁制阳具架在一旁的炭火上,只等那烙铁烧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