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轩更衣后匆匆赶往宸元殿,还未跨进宫门便看见殿外已经恭候了许多大臣,薛绩之唯恐天下不乱,竟然将陛下急病的消息撒盐一般放了出去。
京城门户皆知,最后才放出一个暗卫来通报自己。
好深的心机。
“桃夭,你别跟着我,想办法混进去。”宁轩小声叮嘱身后的人。
“是,主子万事小心。”
时值盛夏,宫墙内蝉鸣阵阵,叫得人越发焦躁不安,自从新帝即位,原本被软禁在府中的薛绩之时隔半年就被放了出来,并被委以重任,成了皇帝的禁军统领。
宁轩不知道当年的薛绩之是怎么被赵靖澜收服的,现在看来却是埋下祸患。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他缓步上前,朝中大臣见他进门,纷纷行礼,薛绩之面无表情,侍立在侧。
“诸位大人不必多礼,”宁轩比薛绩之还沉得住气,坐定后微微一笑,侧身问道,“陛下即位以来身体一直不好,偶有急病、交由太医诊治便是,薛卿为何要将三公九卿都召唤入宫、徒生事端?”
薛绩之抱拳:“回禀贵妃,事发突然,臣是依从陛下密令行事,一旦龙体有失,即刻封锁宫殿、宣召大臣入宫,这是圣旨。”
“陛下如何?”宁轩倾身。
内监将薛绩之手中黄绢取下,宁轩摆摆手,让众人传阅,几位大臣查阅后都点了点头:“启禀贵妃,薛将军所言不虚。”
宁轩盯着那封黄绢,感觉到似乎有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向他撒来,而渔网那头……
“薛将军的意思,连本宫也不能探视陛下了?”宁轩冷眼道。
“是,请贵妃恕罪。”薛绩之一板一眼,看似毫无偏私之嫌,却将赵靖澜防着自己这件事写在脸上。
宁轩瞬间怒不可遏,只能压抑着怒火、勉强镇定,等待太医诊治。
一盏茶后,太医面色凝重地从后殿出现,回禀道:“启禀贵妃,各位大人,臣、臣施了针,陛下虽昏迷不醒、但呼吸平顺,想必很快就能醒来。”
“是什么病?”
“陛、陛下不是病,是、是中了蛊毒。”太医战战兢兢地答道。
“你说什么?”
“蛊毒?”
“那岂不是……”
大殿中一石激起千层浪,瞬间炸开了锅,所有目光一一投来,宁轩拳头一紧,薛绩之已然站到高位:“贵妃谋害陛下,证据确凿,还不扒下他的贵妃服制、打入冷宫!”
宸元殿的随侍大多是赵靖澜心腹,此时一拥而上就要拿下宁轩。
宁轩“蹭”地一声站起来、一声怒喝:“住手!我看你们谁敢动手!”
他惊怒交加,一边震怒于宸元殿里的内侍翻脸不认人,一边惊讶于薛绩之竟然用这样低劣的手段:“若都像薛将军这般断案,只怕地府阎王殿前冤鬼无数,塞也塞不下了,世人皆知西南善蛊,陛下若真的中了蛊毒,本宫岂非不打自招?简直笑话。”
宁轩反驳时还要顺带奚落一番,臊得薛绩之一张俊脸青一阵白一阵。
“贵妃娘娘,此事蹊跷,恐怕还得严查才是。”有大臣上前,适时圆场。
宁轩怒目而视,大殿内虽未失控,他的一颗心却沉入谷底,他本以为是薛绩之故意为难,但看薛绩之半点也不能打的模样,让他不得不开始疑心,单凭一个薛绩之如何能做到如此地步?渔网那头,是谁?
“这是内帷之事,朝臣不便插手,应当交由悬宸司审理。”宁轩道。
“贵妃事涉其中,不该再主持此案。”薛绩之冷不丁冒出一句。
众人一时尴尬,新帝登基后,贵妃涉政,旧臣手中或多或少被悬宸司捏着把柄,朝中新臣又与宁轩政见相同,因此宁轩这个贵妃,在朝臣中威望极高,即便薛绩之眼巴巴地请来这许多公卿,这些人大多也是向着宁轩。
宁轩退了一步:“这话合乎情理,既然如此,等陛下醒来或者侯爷回来主理此案便是。”
宁轩口中的侯爷便是陆霖,他巡军未归,大约还有一两日才能回到京城。
“那请贵妃先到偏殿等候。”
“你要软禁我?”
薛绩之浑然不惧,半晌后才缓缓开口:“贵妃娘娘,陛下早就有此隐虑,否则也不会给了臣密旨,臣忝为禁军统领,防的就是这一日,还请您不要为难小臣。”
宁轩脊背发寒。
他曾经百思不得其解,赵靖澜为什么要放一个和他有着不共戴天之仇的薛绩之在内宫中掌管禁军,现下被一语道破,一个“防”字让他险些憋出内伤。
“好、我依你就是。”
到底是薛绩之怀疑他,还是赵靖澜怀疑他。
大殿被肃清,宁轩被请到偏殿中,大门一关便气得砸了几个花瓶。
“贵妃……”
“别叫我贵妃!”
宁轩怒火中烧,恨不得冲进宸元殿内摇醒赵靖澜,问问他究竟在他眼里,自己千里迢迢回到京城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