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下相对而坐,胥锦闻言沉思,不知走神走到了哪里,裴珩伸手挑了他一缕黑发:“回京后就闲这么几天,等莱州案宗处理完递过来,会有阵子忙乱。”
“你从前根本不在王府住的,对不对?金钰说你从前一直在外,过年也未必回来一趟。”胥锦干脆躺在廊下长凳上,头枕着裴珩的腿。
裴珩在他眉骨上抚了抚,没赶他,“从前漂泊不定,现在是富贵闲人,多少人做梦不敢想的。”
“你不会一辈子都在这儿。”胥锦躺在那里,夕阳的红色映在他的侧脸,他道,“海里的鱼,天空中的鹰,王府不过是你落脚的地方而已,你的剑法包罗山海,气象万千,小院怎能关住你呢?”
裴珩心头一动,笑了笑道:“不,你若看过历代的史书就该知道命运叵测,富贵不可一世、最后不得善终者,或是几起几落,今日位极人臣,明日阶下囚,一切都是可能的。我在这里困一辈子也未必不可能。”
胥锦抬眼,躺在裴珩腿上,看着上方裴珩瘦削的下颌,“有我呢,我带你去天涯海角,没有什么值得让你被困一辈子。”
裴珩半晌不语,手指穿插在胥锦的青丝之间,他倚在廊柱上,狭长的眸子半闭,苍白的脸如玉。
宁谧的黄昏很快被打破,宽敞的庭院上方,一双大翅膀扑闪着一开一合盘旋了阵子,而后俯冲着缓缓降在地上,一双细长的鸟腿踏在落花上,优雅地收了翅膀。
是一只白鹤,修颈白羽,带着仙气。
亮眼的出场被胥锦破坏了,胥锦腰上微动便坐了起来,一脚踏在廊凳上,微蹙眉看着 那白鹤,抬手接住一朵落花就以花为飞刀推了出去。
那白鹤似乎有一套完整的落地姿势来展示自己的仙气与优雅,被突然中途打断,长腿一下子四仰八叉连带着翅膀扑腾,好歹夺过胥锦的攻击,几根白毛飘荡着落了地。
白鹤的长喙一张,扯着嗓门骂起来:“做什么!册那!尊主你又吃错药了吗!”
在旁好整以暇的裴珩道:“尊主?”
白鹤的声音是个十二三的小女孩,可骂起来颇有市井妇人的气势,若顾少爷在,想必会很乐意求教。
胥锦不耐烦地道:“你认得我?什么尊主?”
白鹤扑腾几下,摇身一变变成个十二三的姑娘,面貌清丽漂亮,却是一身粗布短衫乱糟糟地搭着,一身火红的衣裳衬得像是胭脂缸里捞出来的小丫头。
小丫头眉头一挑,很有江湖气息,阴阳怪气一哼唧,不情愿地道:“别装蒜了尊主,你要是真不当这妖魔道主了,赶紧说话算话把魔界恶法境继承给我啊。 ”
小丫头又十分谄媚地朝裴珩笑了笑:“神君也在呢,你们看着都不怎么想我啊,我被葵川拦在云府海境外头好多年了,找到你们可废了我半条命,毛都飞得不亮了。”
胥锦和裴珩看着她宛如看着一个可怜的小神经病,小丫头一下子委屈了,好像刚才油滑的一面只是她的保护色,瞬间哇哇大哭着扑向裴珩:“你们真的不认我啦?我要死了我的心碎啦!”
胥锦半路把她扯到自己跟前:“闭嘴安静哭!”
小丫头一下子闭了嘴,安静地流泪:“尊主,果然是逗我的,你从前都是这么骂我的。”
裴珩有些于心不忍:“别骂了,小姑娘而已。”
小丫头眼泪流两道变四道:“神君,你从前也是这么护着我的,慈母严父,不许不认我!”
裴珩:“……”
胥锦没有赶走她,因为自己曾见过的残碎画面之中,裴珩的确就是上神。
龙章飞奔着过来:“哥哥!我……这是谁?”
龙章满头小辫跟着他一起刹住,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小丫头发愣。
和他形影不离的青鸟拖着尾羽而来,落在龙章肩膀上鸣叫着。
“小绿毛!你们竟然把他带在身边不带我!”小丫头更加崩溃,咆哮道。
胥锦愕然,竟然连龙章也认得?
一刻钟后,终于被软硬兼施收拾得不再嚎啕的小丫头,翘着二郎腿坐在厅里,手里拿着个桃子边啃边道:“龙章?哦对,小绿毛本来就叫龙章,绿了那些年都忘记了,他就是个小跟屁虫,天天在岛上跟着尊主你,傻兮兮的。”
胥锦虽然叫她礼貌点,但不得不说,龙章的确就是这样的。
“他怎么了?他又不是玄铁身,怎么也搞脱胎换骨那一套,不住他那绿毛壳子了?“小丫头奇怪道。
“你是说龙章原本是青鸟所化?”胥锦蹙眉。
小丫头撅着嘴:“当然了,要么把他叫来试试,那绿毛壳子里真没一点灵力了么?”
胥锦不答,看着她道:“那你又是哪来的?”
小丫头瞪着眼睛又要册那,被胥锦回瞪着咽了回去,道:“我是你……孵出来的!”
而后胥锦再逼问,小丫头似乎以此为耻,再不解释一句“孵出来”什么意思。
裴珩在旁听着,觉得实在只是巧合,人世面貌千千万万,与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