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马车吱吱呀呀地从罗慎远府上出来,此时已经是暮色了。
程琅坐在不远处的马车上,一边喝茶一边看着那辆马车走远。远远传来集市的清冷零碎的声音,程琅靠着车壁,俊雅细緻的脸拢在透进来的夕阳光里,显出不同寻常的淡漠。
外面有人喊了一声。「大人。」程琅听了放下茶杯,叫他进来。
那人挑了帘子进来,跟他说,「探子都回来了,里头着实进不去。」
程琅皱了皱眉,他觉得陆嘉学给他的这些人没用,语气就很冷淡了:「不过就是个大理寺少卿的府邸,能是什么铜墙铁壁的地方?」
他摸了几个暗处都没有发现那人的踪迹,最后想来最危险的地方便最安全,罗慎远把人藏在自己那里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他已经在外面守株待兔一会儿了,除了看到孙家父女出入,往来的竟一个人也没有。正想派人进去看看,这些人却这般没用。
程琅能把别人算计在里面,这对于他来说都是小事。但是他很不喜欢别人完不成他的任务,这会打乱他办事的计画。
来报的人也有些犹豫:「恐怕罗慎远是早已经防备的……里面虽不说铜墙铁壁,但是巡查非常严格。也不知这些人是他从哪里招来的,属下看很可能是徐大人私自给他拨了锦衣卫。您看现在该如何是好?」
「你可传信给都督了?」程琅又问他。
那人点头道:「给都督传信了……来回话的人说,都督的意思是不见人也可以,但务必打探到他有没有走漏口风。」
这跟把人抓出来比有什么区别?
难怪陆嘉学要把他找回来给他办事,别人怎么掐得过这位新科状元罗慎远。
程琅看了看罗府的大门说:「进不去就算了吧。」他闭上了眼睛又靠在了车壁上,慢慢说,「给我守着。」
晚膳的时候,罗慎远派人过来请宜宁过去吃饭。她去的时候,他却已经回书房去了。宜宁还以为罗慎远是为了她干涉他的私事生气,她也有点不高兴。不跟她一起吃饭让她过来干什么?看到满桌都是她喜欢的菜色也没什么胃口,喝了碗粥就回房去了。
收了碗筷之后仆妇去向罗慎远禀报:「……三少爷,小姐只喝了一碗粥。」
「她生气着呢。」罗慎远边看卷宗,边说,「我早上会早些出门,你给她做些她爱吃的点心,她越发瘦了。」
罗慎远是想儘量少见她一些,真不知道领她回来干什么。一旦想到她睡在不远处,触手可及,也不怎么能静得下心来。他端起茶杯饮了茶,旁边伺候的护卫就是一惊:「大人,茶水已经冷了,小的给您换一杯吧!」
「不必了。」罗慎远问,「守在胡同口的马车还没有走吧?」
护卫道:「还没有走呢,大人这是要引蛇出洞?」
罗慎远摇头说:「这蛇狡猾得很,不会轻易出洞的。」他把手里的茶杯放下了,「汪远和陆嘉学都没有动静,这次恐怕是派了高手过来。你别让他们注意到就是了。」来的人应该是程琅,这人算是陆嘉学手下厉害的人了。
罗慎远让护卫先下去了。
那刘璞虽然是个贪官,亲信却极为忠心。折磨成那样了都半句话没有说。
徐渭让他不择手段都要套出话来,按着这件事的脉络摸清楚。但都要挫骨扬灰了也问不出来,那还不如别从这个人身上下手。
罗慎远靠在太师椅上,看着燃烧的蜡烛静静思索。
宜宁这天倒是很早就起来,早饭都没怎么吃,指挥屋子里的丫头婆子洒扫。孙从婉说过今日要来找她的。
她一问仆妇,才知道罗慎远一早出门去衙门了,一会儿该会回来的。这才去了正堂迎孙从婉,孙从婉从马车上下来,她今天穿了件品蓝色的缠枝纹褙子,雪白的十二幅湘群,海珠耳坠儿,风一吹湘群就衣袂飘飘,漂亮得有几分仙气了。
进了堂屋,孙从婉让仆妇搬了几个盒子给宜宁。
这位孙家小姐倒是舍得,送的都是上好的珠宝脂粉,还有一盒琥珀香膏,闻上去竟然有股淡淡的梨香。
宜宁拿了盒子闻香,见她左看右看,就笑着说:「三哥早上出去了。」
孙从婉小声争辩道:「我又没有看他。」她的脸色又有些落寂,「何况……我知道他不愿意见我。」
「你可不要多想,」宜宁放下大红填漆的妆盒,跟她说起罗慎远的事,「……三哥年少的时候,我记得隔壁就有个高家小姐喜欢他。他对人家总是冷着脸,就把人家吓跑了。你别看他聪明,现在做了大理寺少卿了,恐怕也是这个样子的。」
「倒也不怕你笑话,我看你就跟亲生妹妹似的,便也愿意跟你说。」孙从婉的声音非常的轻柔,嘴角却带着淡淡的笑容,「他的性子是冷……原来父亲让他教我读书的时候,他只肯叫我孙小姐。后来我不想让他这么叫,对父亲说我不想跟着他念书了。我从小就乖巧,没有这样任性过……他无奈之下才叫我从婉妹妹。我听了便觉得自己跟别人不同些。」
「喜欢他的人又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