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难得急躁,注意力都在救回来的太子夫妻身上,挥手示意他们下去准备,自己则坐到了床边。皇帝看着床上崔夷玉的面庞,眼里悲喜交加,百感交集,抬手搭住了他缠满了白布的手背。“太子啊。”他的声音里透着沧桑与悔意。“朕以前……错怪你了。”过往的那些事都是小错,如今舍身救驾、坠崖救妻两事接连而至,却让皇帝真正看到了太子的赤子之心。可也是这夜不能寐的两日,皇帝察觉到了包括皇后、裴贵妃与二皇子在内其他人的动静。悬崖高耸九死一生不说,太子还身中剧毒,消息根本瞒不住,虽然无人敢在此时贸然进言触怒帝王,但私底下的来往却一点不落,生怕慢别人一步就落了下乘。皇后整日忧心,闭门不出,据说茶饭不思。皇帝光是想到几日前太子义无反顾地少年赤忱,在尔虞我诈的宫中更是难能可贵。若只是想救驾求功,他又何必转身为救太子妃跳崖呢?!但无碍。往后他们父子便是一心。皇帝看着床上两人无比孱弱的模样,表情愈来愈凝重,沉声“来人”唤来李公公,当即下令:“此地不宜养伤,即刻回宫。”“太子府不便,传朕的旨意,太子、太子妃救驾有功,长留宫中养伤,直至痊愈。” 回宫“琟音!”林母屏退左右,匆匆走进了帐子,面上满是喜气,眼里闪烁着泪光:“陛下派去的人找着了太子殿下和瑾儿!”林琟音坐在镜前,刚扬起笑容,听到林元瑾的名字笑容蓦然一顿,拿着簪花的手也放了下来。林母没有注意到林琟音的变脸,欣慰地站到她旁边,抚着她尚且平坦的腹部:“你往后也有依靠了!”“是啊。”林琟音勾起嘴角,笑却不进眼底,状似关心地说,“无人议论妹妹被刺客掳走之事?”“琟音!”林母也不是傻子,放开手冷下了脸,压着声音说道,“你莫要走岔了路,那是你死里逃生的亲妹妹,皇帝钦赐、名正言顺的太子妃!”好一个钦赐的太子妃,本来向着她的家人如今都借此来训斥她。林琟音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女儿知道,只是怕别人难免多想。”。“陛下发了话,太子与太子妃如今救驾有功,太子妃也是在众人眼皮子底下为质。”林母长叹一声,苦口婆心地说,“更何况这点时间,太子马不停蹄地就追上去了,又能发生什么呢?”太子舍身替皇帝挡毒箭,又为救太子妃性命不惜跳崖,这出生死相随的戏码在眼前上演,不光让震撼了皇帝,还让百官为之惊叹。退一万步,哪怕这是太子精心策划的一出戏,旁人都不得不赞叹他不惜舍身入戏,艺高人胆大。皇帝和太子毫不掩饰的回护,谁会在这个时候想不开藉机生事触怒天家父子呢?“好了,女儿知晓了。”林琟音点了点头,问道,“殿下如今身体如何?”“这……”林母迟疑。林琟音察觉不对:“怎么了?”“听闻陛下寸步不离,来往的太医们脸色也不好,只怕是身受重伤。”林母长叹了声,“但愿吉人自有天相。”“好在你如今肚子里有孩子,只要能保下来,哪怕之后要问起你的罪,看在皇嗣的面上也不至于太重。”林琟音刚因太子归来放下的心又再一次提了起来。她这两日都不敢置信太子随着林元瑾跳下了悬崖,但现实不断地提醒她这残酷的现实。太子若真有这般在意林元瑾,那天夜里又为何都没有去看望林元瑾一样,就被她引走了呢?可若是不在意,如今为救人却连性命都不要了。生死相许的誓言不应当只存在于虚幻的话本里吗?怎会出现在自古薄情的皇家呢?林琟音低下头,手不自觉地搭在腹部的位置,眼神阴晴不定。林元瑾这回侥幸得救回来,必然不会轻易放过她。太子妃还是非死不可。……同样顾虑颇多的,除了林家,还有皇后。皇后没有心神去为了一个假货去演母子情深的戏码,故而假作伤神闭门不出她坐在桌前,眼神晦暗不定地看着空无一字的信纸。崔夷玉舍身为皇帝挡下那支毒箭的事,皇后甚是满意,可他擅离职守,竟独身跳崖去解救区区一个太子妃,实在让人恼火。他要护的应当是太子和崔家想扶持上的太子妃,而不是林家那个不重要的林二小姐!当真荒唐!皇后想着,又不自觉用力拍了下桌案。
“姑母?”崔辛夷端着茶过来,见皇后脸色不好,面露忧色。“…没什么。”皇后缓过神来,扯了扯嘴角,接过崔辛夷奉上的茶,有些魂不守舍,“你莫要担心,太子无恙,你只管在家中待嫁便是。”崔辛夷拿着茶壶的手一停,面色有些犹豫:“姑母。”“怎么了?”皇后抿了一口茶,随意地问。“我真的要嫁给表兄吗?”崔辛夷踟蹰着最后还是问出了口,“他为了太子妃……”她一直觉得她嫁给太子是天经地义之事,毫无更改的余地,可不过几次看到太子与林元瑾的相处,就让她心生踌躇。更甚者,崔辛夷根本无法想像自己如果横亘在一对生死与共的夫妻中间,会有多难堪。“那当然。”皇后皱起眉,矜贵的声音中透着理所当然的冷酷,“你在想些什么?你是崔氏嫡女,命中注定的未来皇后。”“可是太子妃……”崔辛夷启唇。“太子妃只是太子妃,能代表什么?”皇后轻嗤了声,“本宫过去难道是太子妃吗?”过去再尊贵荣宠又如何,还不是要看能不能活得下来。崔辛夷一怔,嘴唇略显苍白,无力地闭上。“好了,你不要再多想了,此事早已定下,没有转圜的余地。”皇后蹙起眉,闭眸饮起茶来。她烦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