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他们去了。聂教授当即联系当地的救援队和协助队,风雪一小就入冰川,这才救下程念。
身下是柔软的病床,程念像只雏鸟待在干净暖和的巢:“其他……人呢?”润过了嗓子,他终于能发出点音调,梁铎……卢占星……还有……神经疼得好像被枚冷钉扎中,程念蹙眉。
热热闹闹的气氛一刻冷,破气球那么瘪下来,谁也没提,眼神闪烁着去躲程念虚弱的目光。
聂教授摘下眼镜,低头哈了口气,不修边幅得用衣角擦起一尘不染的镜片:“你说你也是,正常人都知道大雪封山不能硬闯,你怎么就胆那么大?”因为头抬得不高,看不清他脸上是担心是责备,听着又都不像。
程念恍惚,盯着他捏拢的两根手指里,那一片被揉皱的衣服,这还是……那个有洁癖的聂教授么?
脑子越发疼,也越发清醒:“老师……”程念想抓住点什么,手却像被裹着,锁在白色的被子底下,“和我一起进冰川的人呢?”
“什么人?”光亮很白,透过窗,洒到病房里,白寥寥的墙,明晃晃的地,重新戴上眼镜的聂教授,也白的发光,“就属你脾气犟,哪还有别的人。”
“老师。”还是那个学妹,怕程念多说,赶在他前头,“学长刚醒,一定累坏了,我们还是让他休息吧。”
“程哥,你这回砸到的可是脑袋,赶紧躺下吧,好好歇着,等好了我们接你出院。”
程哥……睡吧……许许多多声音,潮水沫子般喊他,浑浑噩噩的,程念的眼皮重了。
程哥?他总惦记,还有谁,也这么软软地念过他。
他的头斜下来,往枕头上倒,眼睛划过柜子上,一个老酸奶瓶插着两朵盛开的栀子,白悠悠的一大团,沾了露子,鲜嫩喜人,暖洋洋的光直着下来,莹莹一圈晃动的水光。
病房的地面上,空荡荡一束花的影子颤巍巍,有一种孤零寂寥的美,程念从头到脚打了个摆,又是那种莫名惊悸的不和谐感。
攥着拳,程念叫不出声,他想起身,想下床,却被一股力量束缚,是老师的手,冰雪一样抵住他:“你累了,睡吧,睡醒了,一切就过去了。”
滴——
心跳变成心电监测仪上划过的一道横线。
程念能清晰地看到越过窗,落到洗到发白的被单上,淡金红色的阳光,还有上头用红色印的大大的医院的名称。
可他看不到,看不到老师搁在他头顶手臂投下的阴影,不止老师,还有大家,所有的人,脚下都没有影子。
程念哆嗦、恐惧、不能呼吸,混乱中,伴随一声巨响,白色的病房墙上被凿开一道黑色的裂隙。
“程念!!!”听见了,是那个人!
墙皮纷纷抖落,手持冰锥的古一麒破墙而入的一瞬,一屋子的人便像朝阳下,海面上的泡沫一样褪去了。
程念像看救星、看天神那么把古一麒望着,窒息感消失,他猛地喘了一大口气,肺里密密扎扎地感觉到一阵刺痛。
雪渣拍到脸上,程念猛地醒来,四周是如壁的坚冰,他没走出去,他还在这片冰原里。
“啊!”古二麟的痛呼声,让程念彻底清醒。
他扑身过去,搬开压在古家老二腿上的冰石,古二麟为了护他,伤了脚,踝关节的三角韧带肿胀,明显错位了。
22
古二麟的样子不太好,程念扒开他的靴子,脚踝跟肿起馒头那么大个圆,他年轻的眼眸皱着,抿着两片冻到黑紫的唇,脸上撒盐似的盖了层冰霜,哆嗦不断,程念猜自己也差不多。
雪崩似乎把他们冲入了一条狭窄的冰裂缝,两边的冰岩紧挨膀子,随便动一动,松软的雪层就簌簌往下掉,不能在这儿待下去,这地方随时会塌,真到那一刻,他和二麟,哪个都逃不出去。
“上来。”程念蹲在古二麟前头,拍自己的后肩,前头一条曲曲绕绕的道,古二麟的脚走不得路,他得驼着他。
“程哥……”古二麟往他背上靠,手搭得和声音一样虚,“要不……要不我们等等吧,我哥肯定能找来……”
程念信,古一麒的模样一打脑子里经过,他就笑了:“怎么,不信我能背你出去?”手绕到二麟两个膝盖后头,身子前躬,程念把人扛起来,“你哥能做到的,你程哥一样行。”
他们才走,也许不到3、4米,雪就倾倒,埋没他俩刚待的地方:“幸好……”劫后余生,程念吁了口气,颠了颠背上的古二麟,“搂紧了,我们走。”
鼻子酸,伤口也烫,奇异的不怎么疼,但古二麟心里难受,他像张敞开的大袄,一动不动扒程念不宽的膀子,他给程念拖后退了,程念的身板还没他结实,扛着个他,迈一步什么滋味,古二麟眼睛都潮了。
程念确实在逞强,壮志凌云就那么一口气长,不够他背着古二麟走出冰裂缝,嘴巴早冻木了,四肢上了刑枷,每下一脚,硬邦邦的膝盖骨咯咯打抖,身体摇摇欲坠,好像下一步就要报废,可每一步,程念又都坚持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