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的禁牢从来都只关押重犯和敌方身份较高的战俘,所设酷刑之残忍无道,在整个须离大陆上也是赫赫有名。据传在人族居地的坊间,止小儿夜啼的方式,便是哄骗说再哭下去,魔族就要来将你抓进禁牢。
三王之权分界严明,从不允许有擅越职权的事发生。鸠云主军事,这一次轩夜无央犯的错却属于内政,魔界禁牢之事只有玉绮罗能来过问,鸠云是万不能踏足的。这也是为什么断昆吾会来找他的原因。
还未踏入禁牢大门,只是站在门口就闻到一股极浓的血腥气。经历了一夜未眠的煎熬,身体早已虚弱不堪,越往内,数百年来不散的尸腐陈血之气迎面而来,令玉绮罗空空如也的胃里一阵翻涌,又顾及是在禁牢守军和断昆吾面前,唯有强忍着往里面走去。
禁牢的狱卒一见是流君来了,心知是要来看今早被押进里面的煌君,稍微偷瞄一眼面上神色,只见玉容凝霜,肃冷如雪,便不敢多言什么,立刻恭敬引路,不一会儿就到了监禁紧修之王的牢房。
相较于其它囚禁的监牢,轩夜无央所在的这一间还算十分干净。魔界中的人早就习惯轩夜无央惹怒魔皇被罚面壁或监禁思过一类的事了,但是被关入禁牢还是第一次。
每一次惹了祸事,不是玉绮罗去替他求情便是鸠云,再不济就是他们两人一同去说。魔皇陛下总会叱责他们一番后允诺放人,事后又不免轩夜无央亲自去道歉,求得义父原谅。
到底是自小养在身边,视如亲子的孩子,和他们比起来在魔皇心中的位置也要高上许多。
玉绮罗来时的路上想了诸多可能,等站在光线昏暗的牢门前,望着里头盘腿闭目,静坐不语的挚友时,到嘴边的说教又咽下了。
似乎是听到了他的脚步声,轩夜无央睁开金红的双瞳,熠熠璀璨。相望无言半晌,玉绮罗知道了轩夜无央的意思,便让跟随而来的人都退下了,连断昆吾也被命令去禁牢外等候,一时间牢门外就只剩了玉绮罗一人。
轩夜无央的胸口衣襟处还有斑驳的血迹,声音低沉又不失清朗:“他睡东离的时候,吾也曾经跟他闹过一次,生生将东离从他床上拖了下来,最后被罚跪在议事大殿的门口十日,郑重向他道歉,发誓今后绝不再干涉他的私事。”
东离,是魔界的大祭司东离还尘。自小进入摩罗神殿奉神,三年前在祭祀大典上露面,为魔皇主持祈福仪式,第二日就被强行带到了魔皇的寝宫,说要让他侍寝。在摩罗神殿奉神,又是大祭司,更何况出身紧修王族支脉,还算是魔皇与轩夜无央的远亲,实在不该去动。
为这件事,玉绮罗也极力阻止过。他当时挡在魔皇的寝宫门口,陈明其中利害,不防被盛怒一掌打中胸腑,撞到了宫门前的长柱上。正倒在地上呕血,浑身痛得厉害时,只听见抱着东离还尘走过身边的魔皇轻描淡写扔下一句“大祭司随时可以换”就进了寝宫。随后赶来的紧修族长老轩夜峥华将他扶了起来,送回长明宫休养了数日。最后听说东离还尘以完璧之身被放回了摩罗神殿,闭门不出至今。
听到这里,玉绮罗便垂下了眼,知道轩夜无央后面要说什么。
“从小我和鸠云就拿你当亲弟弟来看,不愿你因为先天之故受人欺负。我,甚至立下誓言,但凡有人敢欺你辱你,伤你一根毫毛,本王也要令他百倍千倍乃至万倍偿还。”
他停了许久,声音沉而不高:“可是他对我说,你是自愿的。”
轩夜无央注视着站在牢门外一身白衣与禁牢格格不入的青年,那张玉树堆雪似的隽美面容上平静如初:“你怎么就总是要与你父皇过不去呢”
?
“我知道,他是魔界至高的魔皇,有着最尊贵的摩罗之血。但,他想睡谁都可以,唯独你不行。你是三族之王,与我、鸠云平起平坐,更是堂堂的流君殿下,主魔界内政又兼摄内宫,论地位论能力论血统都是何其尊崇,他竟让你做一个低贱的侍寝,他的床上从不缺人,后宫早已人满为患,偏偏为何一定要你?”
说着,轩夜无央站了起来,径直走到了牢门前,紧紧盯着玉绮罗毫无波动的脸,心痛之意溢于言表。
“无央,”青年声音柔如流水淙淙,“你也向他立过誓的,去道歉吧。魔皇陛下他没有欺负我。”
隔着寒铁栅栏,玉绮罗能看见那双如火的眸子在熊熊燃烧:“我昨夜在他的寝宫外面,听到你哭着求他的声音”
一股冷寒从脚底蹿上心头,只听轩夜无央声音高了几许:“你这么多年苦修的心法,真的当我一点都不清楚吗?昨夜之后,你的功力还剩几成?八成?还是七成?”
牢门外半束银发挽在胸前的青年别过头,遮住了侧脸:“无央”
说是八成七成,最乐观也不过六成而已。玉绮罗所修的心法本就沾不得情欲,昨夜功亏一篑之后,要再拾起,没有几年时间根本是妄谈。他是知道的,即使那时候明白,却还是没有真正反抗过。过往十数年的岁月里,从来都有一个人的影子,高高在上,遥不可及。
“绮罗,”轩夜无央的声音放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