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旖旎,浮动荡漾。
“萧公子都好些天没来了。”小四儿一边研磨,一边小声嘀咕。
简若林正在临帖,一副的行书临到了一半,手腕不自觉地一颤,一大点墨汁便印上了素白宣纸,这幅写了半天的字,也算是宣告彻底毁了。
心头一颤,有什麽东西爬进心底恶劣作祟一般地,咬啮地隐隐心烦。
被小四儿这麽一提醒,便想起了那个叫萧景默的人。
初见的时候,那个人搂著他动手动脚,嘴里动作里没一点干净,急色荒唐得十成十就是一个浪荡公子。後来再见他,那人身子骨里藏著含著的那股骄奢逸和蛮横无忌,即便被他从容不迫的谈吐和举止言行间的华贵遮掩了不少,可毕竟是刻入骨髓的东西,就像他大哥说的那样,一看就是“浪荡轻浮,寡情薄幸”。
这样的人,别说是做朋友,就是见一眼,也叫他心生排斥厌恶。
简若林原先想著,再不要和这样的人有什麽联系,他尽管痴缠,自己不理会也就是了。可是再到後来,那人日日从墙头翻进来,跟小四儿抢著活干,端茶递水,擦汗打下手,他若是不满地望著他,他便笑嘻嘻地来一句:“怎麽,茶太凉还是墨太浓?”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简若林在他这幅攻势之下,连赶人的话都说不出口。
有时候也会跟那人下下棋玩玩筝,也有很多次,看起来恶劣无用的男人,会亲手为他泡茶。不得不承认,萧景默真是泡了一手好茶,他认真煮茶的样子,半点没有平日里的轻浮疏狂。然後他把泡好的茶端给他的时候,会一脸讨好地看著他,说:“尝尝味道怎麽样。”
若是情人,萧景默确实是这世上最体贴最温柔的情人。
端给简若林的茶水,永远只有七分烫,温度适宜,刚刚好入口;天气微冷,便提醒著该加一件衣服,或者干脆过来,不管简若林的抗议,将他的双手放进怀里暖著;时不时爱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拿简若林来打趣,占一占口头便宜过瘾,可一旦简若林真的恼了,又开始嬉皮笑脸引开话题,让人想追究都觉得似乎理亏。
到了最後,不知不觉,简若林便陷进去了,陷得莫名其妙。
要是有人问他,你喜欢萧景默吗?你为什麽喜欢他?只怕简若林也答不上来──可是做过了那样的事,说了那样的话,如果不是两心相许两厢情愿,又会是什麽。
远处一阵喧嚣,敲锣打鼓,声震如雷,简家小院在巷子深处,也听得分明。
小四儿出去倒了杯茶,不一会儿就从院子外面急匆匆地跑进来:“公子,傅家少爷娶亲了。”
简若林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哪个傅少爷?”
“还能有谁,城北流韵栈傅家的少主子,叫做傅少卿的。”
简若林觉得傅少卿这个名字有些耳熟,想了很久才想起来,前些日子红袖坊自毁手腕的那个决烈女子,孑然一身将自己赎出欢场,似乎便是为了这麽一位傅公子,於是脱口便问:“新娘子是谁?”
“不清楚……只听说是朗员外家的千金,是个美人儿。”
简若林心头一动,搁下笔:“小四儿,给我备马车。”
“嗯?公子这是要去哪?”
推开老旧的木门,“吱呀──”刺耳地一声响。
房间里晦暗一片,形容憔悴的女子坐在简陋的床炕上,缩在角落里。头上梳了个简单的发髻,只是此刻已经松开了,松垮垮地挂在头上。头发间一朵素白的小花簪在那里,成了屋子里唯一能被看清的颜色。
原本明豔照人的美人,此刻却一身村妇的打扮,住在这破旧的小屋里,形容枯槁。
“他待我那样好……”婵娟的一双眼空洞地直视前方,没了往日不顾一切的神采:“即便我离开了红袖坊,不再有往日的风光,他也小心地把我捧在手心里宠著疼著。骂我傻……不该作践自己。”翻出白皙的右手,上面一整片的灼痕,狰狞可怕。
“他说喜欢我,要娶我为妻,还说无论如何也不会委屈了我。他那麽老实的一个人,说什麽话都绝对不是哄著人玩的。我穿不起绫罗衣裙,买不起脂粉梳妆打扮,甚至以後也不能再弹琴给他听,可是就是这样,他也不嫌弃。”
“他就是这样的人,所以我才不管不顾,怎麽都要离开红袖坊,清清白白地跟著他。”
“我想跟他在一起啊……可是为什麽就不行呢?出身低贱又怎麽样,那不是我能决定的,也不是我愿意的。我好想……以後给他生个孩子,一家三口,高高兴兴,没有名分也不要紧。那天他来,却告诉我他要娶亲了。”
“和我在一起不过是逢场作戏,是我自己太当真了……他的家庭他的亲族,容不下一个出身青楼的歌妓……我任地为自己赎身闹得满城风雨,可想过他会因此受人话柄议论纷纷……哈哈……如果是这样,那些甜蜜温存,那些义无反顾,都算什麽?!”
说到这里,空洞地眼神里一抹凄厉狠烈的绝望横扫过来,盯著简若林:“你说这都算什麽?!”
简若林被她的悲伤和绝望深深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