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浑身一抖,虽然心不甘情不愿,奈何在座的他谁也说不过,只得乖乖地伸手,等到司无正点头应允后,委屈巴巴地抬起手,鼓着腮帮子硬是从指间逼出零星的火苗。这些绿莹莹的鬼火飞到空荡荡的烛台上充当火苗,屋内总算亮了些,氛围也更恐怖了些。
斑驳的墙面上映出四道摇曳的影子,或高或低,都因为烛火聚拢在一起。荀大义缩着脖子非要把脑袋搁在裴之远的肩头,说这样才有安全感,而裴之远浑身僵硬,连表情都很严肃,显然不习惯和女人相处,尤其是被厉鬼附身的女人。
“想什么呢?”清未见司无正一直不说话,伸手过去晃晃,“想得这么入神。”
“我在想那个太监为何会死。”司无正回过神,把心中的顾虑说了出来,“一个毫无身世背景的太监被人杀害,只可能是因为他发现了不该发现的事情,也就是说德妃娘娘的寝宫里有我们还没有发现的秘密。”
“什么?”清未没有想到这一层,乍一听颇为诧异,“一个已经烧毁的寝殿中,能有什么秘密?”
“司大人……”荀大义从牙缝里挤出一丝惊喘。
司无正没有在意,依旧与他说话:“除此以外,我想不到小太监会被杀死的原因了。”
清未刚欲回答,衣袖忽然被荀大义拉住,厉鬼哭得梨花带雨,因为附身在宫女身上,倒真的有几分羸弱的滋味。
荀大义哽咽道:“公子啊……”言罢见他要开口,竟慌乱地摇头,清未这才发现荀大义虽在哭,却刻意压低了声音,极力隐忍着内心的恐惧。
紧接着司无正也发现了异样,抿唇去看荀大义,桌上另外三人的目光全汇聚在厉鬼哭花的脸上,这鬼却一言不发,只抬手往墙上的影子上指。
因为屋内鬼火的缘故,光线极暗,连带着墙上的影子也模糊不清,可再模糊不清,清未也察觉到了异样,原本挤作一团的四道人影中,突兀地多了一道,就仿佛四个人围着桌子端坐,神不知鬼不觉间,第五个人出现在了他们某一个人的身后。
问题是,这个多出来的人影,到底站在谁的身后呢?
清未的脊背上瞬间滑落下冷汗,连回头的欲望都没有了。
第五十九章 井妖(19)
人影纹丝不动地钉在墙上,甚至不随鬼火摇曳。
荀大义含含糊糊的抽泣声在夜晚格外渗人,清未的手臂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与司无正对视片刻,同时回头,但是他们身后皆是空无一人。鬼火在阴风中愈发黯淡,裴之远并不怕鬼,所以连头也不回,只是眉头紧锁,盯着捂着脸的宫女一言不发,就在清未与司无正转头的刹那,桌上的公鸡与门口的纸人同时扑向荀大义。
“啊!”女人的惨叫刺破了寂静的夜,荀大义叫完呆立当场,木讷地瞧着肩头陡然多出的手,面无血色。
天下白啄的正是这只青灰色的手。
仿佛从浓稠的夜色中凭空生长而出,从清未的角度看,荀大义后面并没有人,他甚至能直接看见宫女身后残破的书架,可这只手就这么抓住了厉鬼的肩,瘦骨嶙峋的五根手指伴随着骨骼交错的轻响逐渐收紧。
“天下白!”清未心里一紧,刚欲伸手把公鸡抱回来,司无正就先他一步,直接起身拽住了宫女肩头的手,只那么狠狠一扯,一道青灰色的人影便从荀大义身后被扯了出来,“砰”得一声砸在落了鸡毛的地面上。
竟是个满身是血的太监。
“地缚灵?”裴之远定睛一看,颇为震惊。
清未闻到浓重的血腥味,掩面询问:“何为地缚灵?”
“死在阴气重的地方的人,如果死得冤枉,很有可能成为地缚灵。”司无正蹲在太监身边,一边解释,一边捏着他的下巴瞧满是鲜血的脸,语气淡漠,“你是前几天死在井口的太监吗?”
地缚灵惊恐地注视着他们,不明白活人为什么不怕鬼。
“应该就是他。”司无正得不到回应并不在意,松手任由可怜的小太监爬到桌子底下,“七窍流血,符合张公公的描述。”
听到“张公公”三个字,地缚灵的脸上涌起怨毒,但很快又转变为惊恐,抱着椅子腿瑟瑟发抖。
此刻荀大义已经冷静下来,想到吓唬自己的竟然是连厉鬼都算不上的地缚灵,面上无光,忍不住低头对着小太监喊:“你有毛病?”
小太监吓得愈发不敢说话,到底做鬼的经验不足,比不得老油条的荀大义。
倒是裴之远在一旁冷冷地提醒:“他站在你身后,就是选择了你。”
“什么?”荀大义听得一头雾水。
“地缚灵的确不算什么厉害的鬼怪,但他们会选择活人为自己完成愿望。”裴之远说,“荀大义,你如今附身在宫女身上,而小太监又选择了宫女,也就是选择了你。”
“啊?”荀大义听得目瞪口呆,低头扯了扯身上粉色的衣裙,终是反应过来,低低地咒骂一声,继而也蹲在桌下,不耐烦地扯住地缚灵的手臂,“你有什么愿望,快些说,别耽误我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