抿抿嘴,“我从没有和别人进行过这么长的对话,我不是每时每刻都可以把话说得明确。如果不是你绑架了我,和我做游戏,有些我脑子里的想法,自己也不知道。我有一种感觉,我在大声说话,没有人听到我在说什么,他们甚至都没有看到我。”
“你是安全的,这点我可以保证。”他看着略显疲惫的欧文,“但我认为你需要去看医生,你病得太久了。”
“不!”欧文立马回答,“我不需要看医生,每到换季的时候,我就会有各种过敏的症状,会发烧,会发炎,吃点抗过敏药就好。”
“前几天你说的是肠胃炎症。”
“都有,肠胃炎症和过敏都有,”他很慌张,“每个秋天我都是这么过来的,我清楚自己的身体。”
“而是我个医生。”迈克尔说。
“我确实不需要看医生,至少这个月不需要。这是我为数不多的请求,求你。”他看着迈克尔,他在请求他,又疲惫又弱势,“我不想从你的房子里出去,回到人类社会,我想留在这儿。看医生我就暴露在外了,或者我会报警,然后你被抓起来,这结果对谁都不好。”他摇摇头,“这关系就会被打破了。我在留下,别离开我。”
“如果你再发高烧,我很可能还是会送你去医院。”迈克尔说。欧文不向往自由吗?迈克尔觉得事情不像欧文说得那么简单,但他暂时性只能相信欧文的说法。
“我会好起来的。”欧文说,“等秋天结束。只要我们等到秋天结束。”
他看起来又瘦弱又小,迈克尔搂住了他。不知为何,他有一种错觉,欧文依旧是柜子里的那个男孩,他尚未踏出柜子。他留在迈克尔这儿,并不是因为依赖迈克尔,而是他害怕世界,即使不是迈克尔,变成另外一个人,他也会要求留下。
迈克尔并没有用这半个月的时间改变欧文,问题出在哪里呢?他虽然以蹩脚的罪犯面貌出现,后面却做得很好。
不过还有时间,他想。
欧文说他喜欢睡在地下室的浴缸里,还说了一个关于柜子中藏着的、不被人发现的人的故事,他也说了关于床下怪物的故事,他的故事和他一样,对人大声说话,却没有人听得见。
迈克尔想和他睡在一张床上,或许这样他能够感觉好些?同一份孤独,解药不尽相同。
建立关系是这样一步一步无法着急的过程,没有捷径,只有反复地尝试,反复地询问和关心。
它很难,很多人一生也不会拥有这种关系,它与恋爱、婚姻无关,如果双方都把玻璃碎片放在手心里,从不展示,信任与宽慰从何而来?
"我最近觉得很累,因为换季的感冒。"欧文说,”我还想和你多说一些话,可是现在我真的要休息一会儿了。”他抽完了烟,把烟头按熄在烟缸里,躺下来,躺在迈克尔的膝盖旁。迈克尔握住他的手,欧文闭上眼睛。
"睡吧,睡到你的麻烦都消失了。"
“那大概要等到我死了。”欧文笑了笑,然后轻轻握住迈克尔的手。
迈克尔用另外一只手给欧文整理那已经变长了的柔软黑发,欧文蜷缩在迈克尔的身边。
迈克尔感到自己在湖边支起一个篮子捕鸟,欧文走了进来,蹦蹦跳跳,迈克尔生怕他跑掉。后来这只鸟累了,不再挣扎了,留在篮子的下面,迈克尔却希望他重新飞起来。仿佛最开始迈克尔是猎手,却突然变成了爱上猎物的猎枪。
欧文小睡了一会儿,夜晚到来了。
迈克尔向欧文展示了整个客厅,这是他第一次允许欧文坐在餐桌前吃饭。
如果他依旧有所保留,欧文为什么会信任他?
晚饭之后,欧文依旧被允许在迈克尔的浴室清洗自己,这之后迈克尔向他展示了自己的床。欧文不会在半夜把我杀死,他觉得自己有这个自信。
“乖乖睡觉,试图在我的睡梦中做任何坏事,你最终都会得不偿失。你逃不出这片森林。”迈克尔温柔地威胁他。
“我不想逃出这片森林。”欧文穿着迈克尔的旧睡衣,皮肤被刚刚的热水熏得发红,“你的床真不小。”他侧躺下来。
迈克尔把欧文的脚锁在床尾,在他身边躺下,用遥控装置关上灯,他拉上被子,钻进被褥中,闻到欧文的味道。
他抱住他,吻他潮湿的头发,缺乏一点儿他和聊天的勇气,觉得欧文依旧在自己的壳里。
“我感觉在一艘船上。”欧文低声说,“而船行驶在无尽的海上。”
这也是我的感觉,迈克尔想,手里捏着玻璃碎片,船行驶在无尽的海上。
欧文一夜没睡好,他不断地从梦中醒来。梦持续不断,他怀疑自己把所有害怕的事物和情景都梦了一遍,黑暗的森林、拥挤不堪的广场、诡异变形的街道,以及……那扇红色的门。
红色的门后面冒出黑色的烟雾,黑色的烟雾问他,你为什么还在这里,欧文?你在这里干什么?欧文转身跑,却跌倒在地,无法动弹。黑雾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