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一点真情都没有,真可怜。”
丁嘉批评他说:“人家还有知识和学问。”
话虽这么说,可丁嘉心里却还是有些异样的。
在到了一定的岁数之后,人都愿意看起来比实际年轻,可男人保持青春、活力的方式有很多,但绝不该包括打针——外公也六十多岁,也是个大学教授,要是也去拉个皮,打个针,晚上跑来这种奇怪的地方喝酒,外婆会怎么想?但这个想法好荒谬,丁嘉不得不努力驱逐之。
奇装异服的打扮在这儿已经不稀奇了,反倒衬得另外一些人像个异类。他们打扮得格外考究,一丝不苟,精致到了牙齿和头发丝,仿佛从电影中走出来一般,每次在观众面前亮相,都毫无破绽——这种人,丁嘉在生活中等闲见不到,工科院校的男生,真讲究的能有几个,寝室长那样的已经算是巅峰了。
他们文质彬彬,风度翩翩,有的像个满腹诗书的文艺青年;有的像个事业有成、严格自律的金融界精英。他们神色骄矜,淡然自得,万物不萦于心。丁嘉看了,有些自惭形秽。
袁歆却说,若真是无欲无求,那上这儿来干嘛?不过是装模作样,拿腔拿调,骗骗那些屌大无脑的一号罢了。
经袁歆这么一说,丁嘉再看这些人的时候,果然又觉得异样了。金边的眼镜,扣到领口的棉质衬衣,可无论哪一种,这些故作淡定地狩猎者,眼神中有一种无声的、病态的热情与渴望。
丁嘉觉得自己被袁歆洗脑了。原本他觉得,有个性、有腔调地活着,是一件挺拉风的事。怎么被这小孩一说,就不是个味了。
那个晚上,不管怎样的人,优秀也好,奇怪也好,袁歆都能挑出一堆刺来。
丁嘉不懂何谓“受受相轻”,只是有些困惑。在同性群体中,千受易求,一攻难得,而争夺稀缺资源是生物个体的本能。袁歆虽有了曲宋君,但潜意识里,依然将所有的小受老受们视作了情敌。
寝室长他们又在干嘛呢?丁嘉这样想着,便向一号那边望去。
人与人的待遇是不一样的。小攻们都是雅座,四椅一圆桌,每桌摆着一瓶免费的洋酒;小受们却是普座,只有一把椅子,杯子只能端在手里;就像旧社会看戏,老爷太太们总是能订包厢,普通百姓就坐凳子——不同的是,百姓们看老爷顺眼,还心甘情愿掏钱给老爷们送酒水喝。
陈雄从进来倒现在,坐了不到二十分钟,侍从就已经给他送了五杯酒过来,每送一次便告知他该杯酒由何人所赠。一杯酒九十八块,陈雄虽不知情,却是来者不拒,他也不起身致谢,只向舞台对面人丛中的赠酒人遥遥举杯,哂然一笑,一饮而尽。
丁嘉看在眼里,暗自羡慕陈雄的好人缘。同样是第一次来酒吧,陈雄就像林黛玉初进荣国府,进退有度,还被人视如珍宝,而自己就像刘姥姥一进大观园,带着板儿袁歆,不免局促。眼下,陈雄就像个一出江湖就被人拥戴为武林盟主的大侠,少年得志,举手投足间尽显潇洒,各路好汉也都对他心悦臣服,顶礼膜拜。
客居在外,却能一瞬间交尽天下朋友,人生如此,夫复何求啊,丁嘉感慨道。嗯不对,还求外公外婆身体健康,开开心心活到一百八十岁;301寝室每个人都平安顺遂、永远都是最好的朋友;云烟不要溺水,能发大财,也不要再和刘迪明扯皮;陈雄不要再打架,安安分分去读书;吴泾可以顺利追到刘芷,有情人终成眷属;臧梦顺利走出困境,再拥有一个美好的人生;自己英语能过四级,大五之后可以顺利拿到学位证,自行车车技越来越好,越来越拉风,最好能参加一下奥运会比赛,再得个奖什么的……
这些应该够了吧,丁嘉心想,却又似乎忘记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当目光又掠过一号们的桌子,丁嘉想起来了,他还想求一个寝室长,寝室长也不要再这么孤独了。
如此如此,他就真的别无所求了。丁嘉心想,我真是一个善于满足的人!
正美滋滋想着,袁歆却说:“陈雄大哥人气真高,花魁啊。”
云烟也得了一杯酒,但他全然无动于衷,既没有喝,也没有理睬赠酒的小受,只是皱着眉头说:“陈雄你少喝点,别一会儿回不去了。”
陈雄看着杯中彩色的液体,咂着舌头说:“度数很低,跟饮料差不多。”
陈雄来同性恋酒吧,本来是想看两个美女抱在一起亲嘴的,一进来却发现全是男的,好生失望。虽有人穿女装,但他们骨骼粗大,扮相不佳,一看就知道是男的,和他们一比,小月那血盆小口还是好看的;结果却有人请他喝酒,仿佛梁山好汉,十分好客。以前在学校,陈雄挺看不上南方男生,觉得他们不能打又不经打,细胳膊细腿,一股小家子气,却想不到在这风景如画的江南水乡,却孕育出了山一般宽厚的男人——书上都说苏州人细腻柔婉,从没说他们义气豪迈,但现在一看和山东人差不多,果然尽信书不如无书。
云烟却十分烦躁,说:“同性恋就这么饥渴?这才第一次见呢。”
周肃正说:“酒吧就这风气,同性异性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