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到脸上的冰冷令人不适。张冰不愿多想。
屋顶的喇叭响起,带着雨水嘲讽式地拍击的声音:“所有班级注意,立刻结束所有训练,分发雨衣,即可赶赴救灾现场。”
“救灾?”队伍中再也无法沉静,窃窃私语和雨声同时坠地。张冰心中隐隐不安,没有想过身为军人的责任。当初当兵,说白了,自己就是投机倒把份子。
待雨衣穿戴完毕,队伍在雨中整顿后整齐地随着班长们小跑。吭哧的脚步踩得泥路直叫,所有人的表情异常严肃,也许是空气是在太冷,也许是对前面正在发生的灾情感到恐惧,也许是勇敢面对的决心。
张冰的心狂跳不止。
他们被带到五色河。剧烈的雨滴像一群攻城的士兵,在五色河这堵城墙上扎出千疮百孔的涟漪。水面上下晃荡,可以肉眼看到的速度往上涨,并且不时有河水冲破土坝,裹着泥水冲进两岸的良田。这样河岸两边出现大大小小的缺口,眼看着湖面就要往外冲破河坝。
军区的其他部队已经赶来救灾,没了命地往麻袋里填土,再扎口,由一群哈着白色呼吸的士兵扛在肩头,疯跑而去,一袋袋地堆满岸边。 人和水在拉锯,以不自量力的姿态和自然抗争。
似乎没人想到冷、累等意识。当张冰身体逐渐麻木的时候,便是自己以身之力扎在水中,和战友们臂弯交织,围成一堵人墙。他们踩在堆高的麻袋上,虽然水从他们的腿缝中冲出去,却带不走坝上的泥土,不至于全面冲垮。
水从鞋底的缝隙渗入鞋子,水位变高的时候,就直接灌入鞋子,毫不留情。张冰的脚没有一丝感觉,仿佛被冻在地上,连呼吸都是痛苦。他倒吸冷气,感到一阵阵晕眩。还好有雨衣,全身不至于湿透,虽然脸同样麻木。
然而张冰却没想退缩。他往后又看到站在不远处,在田园梗地上的村民们。有些已经逃到高处避难了,有些却不愿离开,带着希望,虽然表情哀伤,但仍旧希望家园不要被无情的自然摧毁。
张冰似乎看到自己。人如果拥有希望,但被无情摧毁时候的绝望,是太残忍的一件事。张冰不知道自己能做到多大的帮助,但现在每个螺丝钉都有,才能供起整座抗洪大坝。
他被人敲着后背,回头看到郁波。
“干什么?”张冰被郁波扯得身体倾斜,马上要掉下麻袋。
“你去那边,帮忙填土。你在这压根帮不上忙。”郁波的语气不容质疑。
“······”张冰心虚,被郁波瞅准机会,从并排挽手中扯开。其他人瞬间重新联和一起,根本看不出少了一人。张冰身材瘦弱,其他人稍微调整便能保证队伍完整。
郁波将铁铲插到张冰两腿之间,沉默不语,在张冰口袋塞了什么东西,扛起装填好的麻袋,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开。
在这里最轻松的当然是填麻袋,虽然轻松不到哪去,但张冰压根吞不下气。眼下根本不缺填土的士兵,都在紧锣密鼓地推,已经累出一堆,缺的是抗沙袋的。
张冰单手抓起沙袋的绳头,竟没提起,双手用力咬牙,才将麻袋扛在背上,身子几乎要低到泥地上。他走得颤巍巍,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走到尽头。
突然脑袋被人扇了一下,身体的负担一下减轻,才看到郁波紧锁的眉头和怒视的眼神。
“你怎么不按我说的去做。”郁波问。
张冰气得指着那堆麻袋:“你脑子没病吧,这现在这么多,现在不搬,什么时候弄。你看这河,都快要漫上来了,你不急吗。我是没什么用,但就算一丝有用,起码没害啊。”
雨水疯狂敲打雨衣,耳膜要被聒噪的声音刮破。
“我怕你死。”郁波直接说:“你刚才都没看到吗,我可是一人连搬两袋,算上你的那份。你在河边站的时候,脸都发白了,这么冷的天,你身体不强,回头要是死了······你难道不为你父母着想吗。”
“我爸妈用不到你管,他们······”张冰眼眶红了,不是想到爸妈,而是突然这个世界有人关心你会不会死,而不是希望你去死,竟然还有人挂念你。久逢甘露,张冰有点激动。他执拗地解释:“对,你背两袋,那么我再背一袋,不就又多一份作用。”
“那我背两袋还有什么意义。”郁波气得想把张冰困在树上。
张冰猛踢他小腿:“有什么意义,你看到到这两边的村名吗,他们都眼巴巴看着我们,等我们救灾,这不都是意义吗。”
“我不关心他们。”郁波冷漠着。
被郁波没有情感的语调激怒。他一把推开郁波,重新捡起地上的麻袋,同时甩上一身泥。
他回头,一字一句地说:“你知不知道,你是个混蛋。”原先对郁波的丁点好感,现在都被冬雨冲尽。
往前走几步,张冰便已经耗尽全部体力,身体虚得双腿都在发抖。他咬着牙往前走,余光瞥到身边擦肩而过的怪物:一个背上背了两个,左手提一个麻袋的怪物。
总共三个。张冰好不容易送完一个,再回来的时候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