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郎对普通家庭来说还是很够用的);最后一点最糟糕——他膝下还有个相当难看的女儿。
凡是知道德·奥布里翁先生家中情形的人,都觉得德·奥布里翁小姐没指望了。因为,如果女子长成她那种干瘪蜻蜓样,绝不用指望有男子垂青;而做父亲的连夫人的开销都要拿不出,所以不想给女儿置办嫁妆。
——那哪里还嫁得出去?
但做母亲的却不这么想。虽然她看到自己女儿的模样也几乎要绝望,但还没彻底放弃。她在女儿的着装上花了大工夫,好不容易在飞机场般的平板身材上制造出了人工的女性特征;还教导女儿一些小动作,比如在扁平脸上蜡黄大鼻头火烧般地红起来时及时伸出脚,借此转移别人的注意力。
诸如此类,等等等等。如果把全部手段记下来,简直可以开个博物馆,教全天下的母亲怎么打扮、推销女儿。
德·奥布里翁夫人这么大费苦心,目的只有一个——就是钓一个金龟婿。
因为不用看都知道,她丈夫绝不可能拿出足够的钱供她挥霍。奥布里翁家族已经没落,求路无门,当然只有找女婿一途可选。
如果说德·奥布里翁先生还沾染了些主子阿图瓦伯爵的习气——用一种鄙视的眼光看平民——的话,德·奥布里翁夫人也绝对没有。对她来说,女婿的相貌家世什么的都是浮云,最重要的是要有钱!
有钱到足以帮奥布里翁家族还清欠债,有钱到将来可以养着他们一家三口!
和她依旧可以大手大脚地花钱的未来相比,脸面算什么?
正因为如此,现在德·奥布里翁一家才会在这里。因为德·奥布里翁先生仅剩的产业在西印度群岛;为了填补夫人的亏空,这次他把上面的甘蔗砍下来卖,当然要经过进口地的海关。
也正因为如此,此时德·奥布里翁夫人非常积极地想向两个几乎要僵住的男士介绍她女儿。“来来,玛丽,快点儿下来,别害羞了!”
德·奥布里翁先生对她这种殷勤到几乎献媚的语气非常不感冒。他们怎么说都是贵族吧,为什么要对萍水相逢的法国人卑躬屈膝?“你怎么能……”他抱怨的话刚说到一半,眼神不经意间扫过夏尔身侧,突然卡住了。
……等等?这个满脸不耐烦的年轻先生有点像夏尔特尔公爵……?
德·奥布里翁夫人正试图从车里把女儿拉下来,没有看到背后丈夫急速变化的脸色。“哎,对,赶紧的……”她絮絮叨叨地说,带着显而易见的激动,“别让两位先生久等了……”
夏尔和斐迪南脸上的表情都已经不能用黑线形容。斐迪南的交际圈一向高大上,从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女人;而夏尔呢,他敢发誓,他对德·奥布里翁小姐的估计不足——
他知道这小姐很难看,但他没想到会那么难看啊!
欠债的破落世家,看不起人的岳父,只会花钱的岳母,比如花还如花的夫人……
脑壳哪里坏了才会娶这种女人吧?!
正当夏尔心里无声咆哮时,震惊过度的德·奥布里翁先生终于回过了神。“请原谅我的冒昧,您是不是……就是夏尔特尔公爵阁下?”他这么说的时候,之前那种目中无人的样子已经完全看不出了,背还有点佝偻着。
被点了名,斐迪南直接飞过去一个眼刀。就算是国王,和他说话时也没这么不屑,他今天算是领教了!要知道奥布里翁职业是内侍,肯定见过许多达官贵人,眼力本不该这么差!就算他不是个公爵,对这样前倨后恭的人都不会有好感!
夏尔瞬时就明白了。斐迪南身上已经没有多少贵族习气,甚至还能算富有同情心,但这样只能让他更加看不上奥布里翁一家。“您先回去,这儿就交给我来处理吧,公爵阁下。”
这无疑是变相的肯定。德·奥布里翁先生浑身一抖,头低得只能看见背;而德·奥布里翁夫人保持着把女儿从车上接下来、还扭着头的动作僵住了,满脸不可置信,张口结舌;这可苦了德·奥布里翁小姐,因为她一只脚还没从马车上落地,正不上不下地摇晃着。
斐迪南正是求之不得。“你快点儿。”他拍了拍夏尔的小臂,“我让他们等你。”
他们?哪个他们?和公爵阁下一起的他们,想必一个比一个不好得罪吧?
德·奥布里翁先生在心里叫苦不迭,终于隐约想起了前阵子巴黎风传的、准备去美洲的考察团。因为阿图瓦伯爵这边没有人去,所以他只听了一耳朵,还感觉伯爵阁下不高兴、所以没敢细问——
那可都是全法国最有名的有钱人啊!公爵在也不奇怪!那他刚才到底无视了哪个金光闪闪的土豪?
在从眼角余光中看到斐迪南的皮靴消失好一阵子后,德·奥布里翁先生才敢抬起头。“刚才的事情是个误会,内人绝无意冒犯您。只不过,您应该怎么称呼?”
夏尔挑了挑眉。哟,现在就是“误会”“您”了啊?看起来他沾了斐迪南的光,要知道刚才这位老先生连个眼神也不屑分给他的。“巴黎的葛朗台。”他直接道,反正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