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她手脚伶俐却又是懵懂年纪,那些尔虞我诈的算计很难听懂。
于那玉来说,栾书牵涉孙周,未必是“恶”,栾书对付三郤,也未必是“善”。孰是孰非,不过“权”、“利”二字。那玉并不讨厌栾书。至于三郤,那玉了解的不过尔尔,也是无从好恶。她只是更加明白,如果有朝一日失去立场,也就只能离开——仅此而已。
对着竹简愣怔半晌,到了月头偏移,屋里月光逐渐暗淡,那玉方卷起封好。希望孙周收到她的信后,能避开这场无端而来的祸事。
那玉的信很快到了孙周手中,除此之外,还有栾书来信。
孙周将两封信细细读过,未几,通报郤至来史,说是朝见周王过后,希望见见他。
将郤至的使者打发走了,孙周换了衣服,去见既为亲人,也为老师的单伯,然后将栾书来信和郤至请见的事都说了一遍。
单伯素来厌恶三郤,其实不仅单伯,恐怕天下诸侯,大多对三郤都很厌恶。三郤每到各国出使,必然索要贿赂,言谈举止又很倨傲。只是三郤都在晋国八卿之列不好得罪,确切来说,是畏惧晋国。
“若是不见,不仅得罪郤至,还要得罪栾书——你就去见他,不过话要少说,便是说,也只能说些无关痛痒的话。”
“谨听教诲。”孙周恭顺地低着头答。
从单伯那出来,孙周回到自己燕息的卧寝,翻出一个木箱,里头全是那玉近年来书。
看的有些出神,有人靠近竟然也无所察觉,直到对方清咳一声才猛然醒悟。
“二哥在看什么?看的这样出神。”
“看你兴冲冲地,得了什么好事?”孙周笑了笑,慢条斯理的收好木箱,问弟弟杨干。
“我明天要和王孙们出去打猎,二哥你也来吧,天天闷在家里多没意思。”杨干又道,“你的箭法那样好,到时我做你的车右,一准将他们都比下去,来不来?”
“你去玩就是,我明日需要待客。”
“待客?哪来的客人?”
“晋国来使,朝见天子的郤至。”
“嘁!我当是谁。那家伙名声很烂,二哥理他作甚,推掉吧!”
“来者是客,自然不能敷衍。”
孙周笑着摇头,叫来杨干的护卫,嘱咐他明日好生保护。
杨干见兄长主意已定,撇了撇嘴,又在屋里磨蹭了大半天,与兄长一道用过晚膳方才离开。
.
第12章 第十二章
离成周,也就是洛邑并不太远的晋国,晋候派出的密探将郤至拜见孙周的事一一回禀。话未落音,晋侯已勃然大怒,将手中金爵扔到地上。
晋候气的不轻,原本准备召唤栾书商议对策,转念一想,郤家势大不说,真要除掉郤家,恐怕栾书将会独掌朝政。这么一想,晋候反倒冷静下来,暂时未露声色。
然而没过几天,与群臣游猎,身边的随从孟张却被郤至射杀,晋候强压怒火,终于还是没能忍住,低骂一声:“欺人太甚!”
随后也不再继续打猎,回宫后立马召见了胥童。
胥童被晋候单独召见时已经有所察觉,听晋候将三郤的事讲了一遍,心中暗喜。
对于郤家,他是恨之入骨,当年自己的爷爷向文公举荐郤缺,将郤家从泥地里拔了起来,对郤家有再造之恩。结果郤缺恩将仇报,竟将蛊疾安在他父亲身上,以精神错乱这种荒唐的由头,将父亲废除八卿之外。遭受如此屈辱,最后父亲郁郁而终,胥家也从此没落。
当下晋候落了话音,胥童便说:“三郤张狂,得罪了不少卿族大夫,国人也对他们深恶痛绝,讨伐起来容易成功。虽然如此,以我一人之力也无法为主公分忧,不如召来夷羊五、长鱼矫、清沸魋他们一块商量,兴许能找到万无一失的法子。”
这几人与三郤皆有仇怨。
晋候听胥童言之有理,便命近侍将这三人召入宫中。
“寡人决定讨伐三郤,诸位可有异议?”晋候率先发问。
长鱼矫思忖片刻,道:“郤家四世八卿,家族势力雄厚,贸然讨伐恐怕不妥。我看——不如用计。”
“所用何计?”胥童急问。
“我且卖个关子,”长鱼矫转向晋候,说,“此计在速决,在隐秘,只需让我与清沸魋一道,去三郤当值,坐镇诉讼的地方。”
“此话当真?只需你和清沸魋二人便可?”
“剪除三郤我二人便可,镇压郤家,还需大动干戈,不过先得除掉三郤,让其群龙无首。”
“好!三郤就交给你和清沸魋二人。”
这时胥童出言:“三郤固然可恨,不过栾书和荀偃也不是好相与的,主公,不如顺势而为,将此二人一同除去。”
晋候看了看胥童,又在另外三人的脸上扫了一眼。
“你们看呢?”
三人心里各有计议,卿位空缺,他们的机会也就多了,哪有不同意的,当下齐齐附和。晋候便也点头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