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活着时被人骂了十几年,也不介意自己死后还要被人骂几十年,但总有一天,会有人将我写进书里戏中,会有人说都看错我了。到那时那些骂过我的人都已经化作尘土,没人知道他们,而我,会被人一直记着。”
他的眼里竟因此闪耀起来,只是不知想到了什么,那道光芒渐渐地又闪烁不定:“若不是为了这个,我又何必非得活着受罪。”
陈飞卿很难以说清自己此刻的心情。
他看着忽然极为狂妄的傅南生,竟莫名觉得,这才对了。
陈飞卿依稀地想起了许多年前被王安扔掉的那些傅南生写的策论,里头字里行间的气势便与傅南生此刻是一模一样。也因此,陈飞卿当时对傅南生颇为好奇,特意去亲眼见一见。
只不过后来见到的傅南生形态百样,或温柔或刁钻或孤僻,都与写出那些策论的人不一样。
陈飞卿与傅南生坐在房里,房里却一片寂静,仿若无人。
直到陈飞卿缓过神来,道:“我还是要南下。”
傅南生道:“无论你信或者不信,我唯独不会害你,皇上此刻要你南下,或许是为了利用你牵制侯爷,或者——”
“我相信你不会害我,但我也相信皇上。”陈飞卿倒不是信口开河,只是不能和傅南生泄露皇上随后也会南下的事。
心里却也思索起来——若如傅南生所说,那皇上自己也要南下,打的究竟是什么主意?
傅南生又急了起来:“我知道你谁都信,尤其信皇上,但这次他真的不能信,他为了他的所谓江山连自己的亲娘都可以不顾,何况是你?若有必要,他说不定连他自己的命都能不要,他比我可怕多了。”
陈飞卿反倒笑了起来,甚至气也气不起来,只是道:“南生,你可以为了你的名留史册而视死如归,为什么我不可以为了我的公务去冒险?”
“因为我喜欢你。”傅南生很固执地看着他。
这一刻,傅南生心底里那股子恼怒又冒了出来。全是陈飞卿坏了事,陈飞卿总是坏自己的事。之前差一点点,就真的想要不顾所有一切,囚着陈飞卿远走高飞。如今好不容易全都回到计划正轨上,却又要为了他操心。
“很高兴你能这样喜欢我。”陈飞卿拍了拍他的肩膀,“但江南我是一定要去的,你不必想法子阻止我,因为照你所说,既然是皇上一定要我去,那他就一定会让我去。若出了岔子,无非是两败俱伤。倒不如你我同气连枝,说不定事情没有你想的那样艰难,你照样建功立业,然后全身而退。你不要总将事情想得太难,这世上除了死还有生,不要总是什么事都一句‘大不了死了一条命’,没有这样的道理。”
第137章
钦差大人浩荡南巡,陈飞卿半日也耐不住,快马跟了去,这又是一桩众人口中的笑资。
然而接着,百官便笑不出来了。
皇上说他也要南下。
对本朝绝大多数的文武百官而言,皇上虽然一向病弱,他们却实打实是信服的,因为皇上几乎是照着古往今来的明君模子所制,除了和陈飞卿那点确实不太对劲的暧昧之外,再没别的了——这对一国之君而言,也算不了什么大事,毕竟还是很克制的,没有做出些出格的事来,尚且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然而,如今,皇上,他……
早朝跪了一地,下了朝,御书房里又来了一堆肱骨重臣,挤着都不肯走,来回是劝皇上以龙体为重以江山社稷为重。
皇上道:“朕南下正是为了养病。”
几乎没有人相信。
“皇上,南下路途遥远,一路车马劳顿,恐怕对龙体更有损伤。”
“何况若有贼子在途中设伏可怎么办才好?”
“皇上请三思而后行。”
“皇上……”
皇上温和地再三解释:“正是御医再三权衡之后,方才劝朕南下养病的。”
“他是何居心!皇上切莫信了贼子之言!”
“皇上,兹事体大啊!”
好不容易,到了请脉吃药的时候,皇上才有了一丝喘气的机会。
众臣退到殿外,仍然不肯轻易离去,安静地等待着。
皇上吃了两口药,叹了声气,吩咐道:“小海,你去和众位大人说,今日天闷,别把自己的身子也守坏了。朕又不能偷偷地跑了,让他们去延华殿用些膳食,休息一会儿,朕也要休息一会儿。”
小海便去外头传了口谕,众臣左右看看,渐渐地都去了延华殿。
皇上这才将药吃完,搁下碗,许久都没说话。药越来越甜了,几乎已经快吃不出药味,而这并非是一件值得高兴的好事,只说明病得越来越重了,因此药开得越来越重,白千草往里头搁的蜂蜜也越来越多。
白千草为他请完脉,却坐在那儿没动,盯着他看。
皇上也没在意,只当是医家惯常的望闻问切,笑道:“不是将脸上的脂粉去了才看得更真切些吗?”
白千草缓缓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