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混沌, 憋了半天只想到这个疑点。
李元胤即使要微服出访,又怎么会在深夜时分出没此等烟花之地呢?
莫非他早已是此间的熟客,要找自己一同寻欢作乐?
想到此处,周澜沧顿生出几许不快。
他本来就心思直截, 这时更无暇遮掩,心里想的全都写在脸上。
李元胤单单看到他抿起嘴, 就霎时明白了他腹中那些弯绕。
“朕之所以来此地,还不是因为这里方便说话?”李元胤用指腹按了按他的唇角,低声道,“你别看内廷禁卫森严, 偌大一座宫里,处处是眼线。别说单独传见你,就连私下遣人送信给你,都逃不过太后的耳目。”
听见‘太后’两字,周澜沧茫然的神色才稍微清明了一点。
他尽管不善官场钻营, 耳濡目染之下,对朝廷局势也略懂一二。
太后弄权的事他是知道的,他也明白这是李元胤长年来的一块心病, 但他没想到太后竟然能够渗透内廷到这种程度,就连延熙帝的一举一动,也在她老人家的监控之下。
“还记不记得那几枚铁蒺藜?”李元胤问道。
周澜沧连忙小鸡啄米似地点头。这段时间他在家中,每思及此,都忍不住疑惑究竟是谁想暗害他性命,琢磨了半天,却总也没有什么定论。
“别院卫兵当中安插了太后的人手,那几枚暗器就是他们放的。”李元胤说着,声音低沉了几分。显然已经确知下手之人的身分,且对此十分愤怒。
但碍于不愿打草惊蛇,一时半刻间,李元胤也不能够明着处置那些人,只能装聋作哑,假作一概不知。
“太后的人……为什么?”周澜沧张口结舌。
在他原本的设想中,下手暗害他的人八成是见他在圣上面前得宠而眼红,才生出歹毒之心。其中嫌疑最大的假想敌就是王玄彦,其余官门子弟也都有可能。
他独独没有想到,欲将自己除之而后快的人,竟然会是太后?
“我只是一个从三品武官,刚封的将军衔也是虚职,兵权都还没到手。就算对太后有所得罪,她老人家也犯不着啊。”周澜沧嘟囔着,脸上现出委屈困惑的神色。
李元胤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
“你傻啦?太后要杀你,跟你是几品的官职一点干系也没有,就冲着你当年太子侍读的身分,在她眼中便是该死。”
周澜沧初时听得一愣一愣的,经李元胤点明关窍,便如拨云见日,所有浑沌的线索全都连在一起。
“太后她恨不得折我股肱,断我羽翼。”李元胤说着,唇角依然带着笑,目光却逐渐阴沉下来。“裕川,你不只是我的股肱羽翼,还是我的心腹耳目。这深宫大院,满堂文武,我能全心托付的,就只有你一人。所以太后但凡有点窃占帝位心思,第一个要除去的,也就是你。你明白吗?”
裕川是周澜沧的字,李元胤口称他的字,叫得极为亲昵,一席话也都是肺腑之言,听得周澜沧心头热血上涌。
他抓着李元胤的手,激动地说:“微臣得陛下重信,深恩难报。陛下有任何吩咐,微臣必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行了,朕不会让你出事,可你自己也得小心提防。先保全自己,才能替朕办大事。眼下你已经被太后的人给盯上了,包括尚书府里都布了眼线。”李元胤略一思索,沉吟道,“朕倒是有个让你金蝉脱壳的计策,就是不知道你肯不肯依?”
“皇上说什么,微臣都依皇上。”周澜沧想也不想便答道。
“那好。从今夜起,你也不用回你爹那里去,就留在天水舫,让柳玉琴好生伺候你。”
周澜沧听了这话,如遭重击,比得知太后想杀自己还要委屈。
李元胤明明就知道他的心意,还三番两次要把他推给柳玉琴?
李元胤见了周澜沧的表情,不禁莞尔。
“朕说的伺候,可不是让你同寻常酒客那样在这里厮混。”他温言解释道,“柳玉琴是朕的故交,朕还是太子时,她是朝中某位官员的家奴,朕与她因缘际会相见过几次,深觉丽人易寻,知音难觅。后来她落身天水舫,朕也时不时来向她讨教琴艺。”
“讨教琴艺,除此之外没别的了?”周澜沧不依不饶地问。
“真没别的了,朕与琴娘是君子之交,你若不信,大可以问她去。”李元胤举起双手,忙不迭澄清。
周澜沧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僭越了,但是听了对方的回答,心里又止不住地窃喜。
“那么,皇上所说的计策,除了让臣留在天水舫,还有什么其他的吩咐?”他掩去喜色,正经问道。
李元胤左右四顾,确认厢房之外并没有其余人等,犹不放心,放下了床幔,才向周澜沧招手道:“你且附耳过来。”
周澜沧依言倾过身去。
李元胤凑到他耳边耳语,温热的气息吹拂着他的耳廓。他听着李元胤的计划,脸色先是错愕,接着变得凝重。待李元胤说完一番话,周澜沧还维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