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巴雅山上的雪已经化了大半,向阳处的斜坡上有顽强的野花绽放,紫色的小小花朵,一大片一大片的覆盖在树林间,相隔不远的树根处也许还有少许积雪,这般冬春交替的美景也只有北疆能看到了。
十五搬来小凳子,坐在营房场院中一边晒太阳,一边整理着营中兄弟们的皮甲。
与刚刚抵达的北征军不同,长期驻扎在北疆的士兵们,每人的护甲都有或多或少的磨损。好在北疆虽然不产皮子却是与畜牧大户蒙州相邻,而筑北王又是坚决要求给士兵配给皮甲。
那些琉国的骑兵可不是吃白饭的,铁蹄马刀,布甲上阵等于是以卵击石,平白的给人家一刀一个砍着玩儿……
十五专心致志的往护甲上涂抹特制的漆料。
看得出王爷的亲兵营都是百里挑一,北疆人原本就身材高大,这些士兵更是出类拔萃。与他们一比,璇玑营的三个人已然三只小鸡子。
这也不错,正好他们伪装成亲兵营的内务兵,白天收拾房舍喂喂马,晚上换了夜行衣稍作侦察。慢说是无心人,有心人想发现也很难。
“小五,去拉些草料回来!”
“哎,好嘞!”
一个高大的士兵敞着怀大步走来,袒露的胸口上有密密的汗珠子,怕是刚操练回来。待到近前,蹲下细看,爽朗大笑:“刷的真匀称,比我媳妇儿还细心。”
十五挠挠头,“我就喜欢干这种小活儿。”
小心的将还未干透的皮甲放在旁边的长条案上,嘱咐:“告诉他们别乱摸,等干透了才好。我这就去拉草料。”
士兵熊一样的大手拍了拍十五的脑袋,“自己去拉的动么?我叫人跟着?要不我跟你一起去吧。”
“不用不用,大哥别看咱瘦,还是有点干巴劲儿的。”
十五到马房套上木板车,一挥鞭子赶着就出了营地。
刚才与他说话的人论起来其实是个百总,亲兵营两千人,一共十二位与他同级的武官。但北疆军一大特点就是等级不那么分明,或者说从筑北王开始就是混着来,什么偏将裨将千总百总,平日里穿戴都差不多,上了战场才有区别。
而北疆地域荒凉,民生贫苦,这些被筑北王以严厉军法带出来的兵将们更没有旁的武官那般嚣张。初一和十五与他们闲聊时,这些以守家卫国奉献生命抛洒热血为傲的军人,实在是让人不由得仰望。
至粮草库,交了亲兵营的兑牌自有库兵来装车,十五也不闲着,帮着一起装。
按等级,虽都是士兵,但筑北王亲兵营的士兵和库兵完全是天差地别。管着粮草库的小军官每次都喜欢与十五聊几句,今日却是黑着脸站在一旁。
十五扭头看了一眼,了然。旁边还有几架马车来取草料,看押车士兵的打扮是北征军的。
“喂,再给装一车豆饼!”那边的人直着嗓子嚷嚷。
小军官拉着脸,“豆饼兑牌拿过来!”
对面走来一个流里流气的士兵,看服饰也是个小头目,“哪儿那么多事?让你给你就赶紧拿来。再弄一大盆好酒糟来,太子殿下的马匹要用。”
“酒糟?我们王爷的马也吃不上酒糟,没有!”
“嘿!”那小头目撇着嘴,“你是不想混了吧?”
十五赶紧拦着:“这位大哥,我们北疆的粮食少,给人吃的都紧紧巴巴,哪里还有多余的来酿酒?不酿酒自然没有酒糟……”
“你又是哪一位啊?”
十五满面堆笑:“小的是筑北王亲兵营的。库官真没骗您,王爷的马厩里也只是草料豆饼,到是等夏季能收来些野果子。”
那小头目眼睛一转,突然猛推了十五一把:“滚!少跟我打哈哈。来人,搜!让我找着一缸子酒糟就要你们好看!”
十五顺着力气往后趔趄了两步,后背撞上库官。
小军官顿时翻脸,“大胆!粮草库岂是可以随便闯的?!来人啊,叫卫兵!”
他们这边声音都不小,十五被推开也是人人都看在眼里的。
北疆军是穷,但论彪悍……您看看这两边列出来的人马就知道了。
一边是气焰嚣张的北征军,一边是人高马大的北疆军。十五觉得站在北疆军中间就像进了森林……四下踅摸一圈,怪不得了!来的都是操练结束正好路过的亲兵营众人。
军营之中全是武夫,纵是自己人有时言语不合还要呛呛几句,更不用提不同系统的,那更是一点火就着。
北征军有大将军聿启山挂帅,据说聿将军治军极严,但这次的是太子亲兵,这些人又怎会不狐假虎威?
库官不过二十多岁,也是年轻气盛的,双方你来我往,不上十句话已然扭打在一起。
十五像条泥鳅一般溜着边儿遁了,但并不出院而是转过粮仓蹲在墙角晒太阳。
不片刻,刚才推搡他的那个北征军小头目也溜了过来,飞身一纵……扑到十五身上抱了个满怀,“你个臭小子还活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