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Chapter2</h1>
“哎,今个儿是大局,要好生招待。”
萍逢人高腿长,快经理三步。经理揣着胖胖的身子,小步跑着跟在萍逢的后头,千叮咛万嘱咐。
“来人间世的,哪天不是大局?”萍逢语气淡淡。
经理从西服口袋掏出手帕擦拭额头处的汗,陪笑安抚。
她见了经理的笑脸,又想起了傅金吾的笑,淡淡的,从没往心里去过。
她倒不觉得傅金吾这样有何阴险,可能是因为他那张脸很好看,还有就是,能够一直这样无所畏惧的立世,真的很了不起。
到厅房门口的时候,一只酒杯碎在她脚下。
同愣在一旁的还有送酒的侍应。
“你们家萍逢面子真大,我等她多久都没见着人!怎么,今天这个酒是叫我自己喝的吗?”
是李儒平的声音,怒气之中还掺杂着地方方言。
让人听了,很想发笑。
她一向是踩着点,甚至可以迟来个一时半刻,以衬她的身价。这是人间世的规矩。但有时人不讲理,还管你有什么规矩。
经理又拿手巾抹抹额上的汗,心里先礼貌的嘲讽顺便问候了一下李儒平的祖宗十八代,接着划个十字,祈求天父原谅他刚刚的无礼。然后急急走进去安抚他。
经理是出了名的和事佬。经他手劝和的,就没有失败的。
但可能这位官念的书不多,附庸风雅的事他一时难以理解,经理劝和不成反被他一手撇到一边。
萍逢看到一向笑脸盈盈的经理的脸上笑脸有些绷不住,笑容渐渐冷却的用手撑着沙发要起身。
她拿过侍应端着的托盘上盛满了红酒的酒杯,脸上拾起颠倒众生的笑,边走边说:“萍逢来迟,招呼不周,还请李先生恕罪。”
萍逢微垂颈。
李儒平眯眯眼,那还见得半分怒气。
要不说,没本事的人哪值得这么多人捧。
傅金吾窝在皮沙发里。背后的窗帘打开,最后的白昼摄进。经理看不清阴影里傅金吾的神情。
他老老实实的把今天李儒平装模做样的事没有添加太多油醋的告知傅金吾。
末了,他静了三秒钟又说:“萍逢不愧是一直跟着您的。今日她处理事情很周到。”
傅金吾坐直身体,从鼻腔里呵出一声笑来。
他看着傅金吾交握的十指敲动。
“人是一定要守规矩的。不过,蠢货倒是可以不用守规矩。但是留着一个蠢货,能指望他做什么有用的事情呢。“
傅金吾转着皮椅正对着玻璃窗,然后笑了。
经理看着,也笑。
萍逢换了自己的衣服下楼。
坐姿乖巧的坐在吧台边的林音贤看见她,兴奋的跳下高脚椅,朝萍逢招手。而后想到了什么,又紧张的收回。但一双眼还留在萍逢身上。
有时傅金吾心情好,就不叫她去陪酒。只在吧台坐着,陪人谈心。
而她仍旧是,一次只陪一个,谈完就可以走。
偏偏巧的是,林音贤总是能够蹲守到第一个位置。
内向,腼腆,安静。这是萍逢在为数不多的坐台机会中对林音贤模糊的印象。
不外乎是跟傅金吾一类的家世显赫的公子哥儿。
她不应该过分在意。
但她鬼使神差的走向他。
在离他十步之遥的距离停住,然后歪一下头,以眼神询问他有何贵干。
林音贤却指着她的脚,有些着急的说:“啊,哎,那个,你的脚受伤了!“
萍逢低头去看,裸露的脚背上有一道划痕,血溢出后又经时间而凝固,她很白,脚背瘦的可见青筋的大致形状,近乎病态的白,所以那一抹红,就很明显。
坐在厅房的时候,她尽量把自己当作一个只会笑的死人。连痛感都被麻痹。现在听他一说,脚背倒感觉到隐隐约约的痛。
林音贤从口袋掏出一张透明胶布,撕开它蹲下身,把它小心翼翼的贴到伤口处。
她没有后退。直到林音贤的指尖触碰到她脚背的肌肤。
只一瞬,他就乖乖收回手,回到自己原来的位置。
这个男子的手很暖。萍逢愣神想。
自来了这里,所见的,虚伪可怜的女人,所听的,淫秽又或露骨的秽言,所闻的,鸩药一般的烟味和酒味。即使开足暖气,维持着四季如春的景象,但她仍旧时常觉得寒冷。
她自知不能够像一个正常的女性一样生活,她也没资格。
但人总是,每个人都是对生活持有绝望一般的希望。即使被生活狠狠打击过,但心底仍旧深埋着不为人和自己所知的期望。如能被实现,又是一场盛大的欢喜。或许能被拯救。
所以,为何不能试一试。
她回过神看见他眼神四动,不知所措,是谁手中紧绷的琴弦被温柔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