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孟时清走的每一步都是用心筹划的。
原来湛儿的烧早早便退下了,孟时清在陈府时对经手的冷帕动了手脚,帕子一直都是温热的,这样捂在湛儿脑门上,摸上去便与发烧无异。
孟时清看着湛儿乖乖把药喝下,转头又继续睡,这才放心许多。
景和看得瞠目结舌,问:“为何如此?”
孟时清把湛儿脸上细细软软的发丝拨开,说:“这番把人带出来,我便不会再让他回去了。”
景和心中大概明白孟时清的意思了,他既然有意要肃清陈家在京城的势力,必然不会再把湛儿留在龙潭虎穴中。虽然不知道接下来他要用什么办法把逐渐病愈的湛儿继续留着,但既然他走出第一步,第二步必然也在他的计划中。
景和忽然想起家主对他说的话,思虑许久不知道应不应该问孟时清,孟时清看他一脸迟疑,笑道:“怎么了?有话想说?”
“你…你知道我像谁吗?”
孟时清的笑容僵了一下道:“那个人对你说了什么?”
景和看他脸色不善,怔怔道:“他说我像一个人…”
孟时清低头看了看酣睡的湛儿,轻声道:“我们出去说吧。”
景和闷闷地跟着孟时清到了庭前廊下,外面正下着小雨,仲春时分的雨丝儿带了些许暖意,铺天盖地扬得一地润湿。
景和只听见孟时清轻轻叹了口气,他说:“小景可还记得当日你同我去赴中秋宴时邵锵口中说的那句话?”
景和对那日光景早已记不真切,只记得当时上演的那一幕差点把他的魂都吓没了,“你是说邵锵差点认出我的事?”
“他当时说你像丞相亡女,你可还记得?”
景和蹙眉想了想,似乎是有这么回事。“家主所指便是我像她?”
孟时清摇头道:“当日小景一身女装,同丞相之女有几分相似,若是恢复男儿身呢?”
“你是说…”景和一脸难以置信脱口而出:“我像丞相?”
“小景不是一直对你爹心心念念吗?”
景和听到孟时清这话,当场愣住,他心头的那个疑问忽然就有了答案,却又不想知道那个答案了。
孟时清轻轻一声叹息,声音低沉悦耳,他说:“据我所知,丞相当年虽然在科举中失利,只中了个举人,日后却凭着一身圆滑老道的为官之术和过人的政治手腕步步高升,一直到如今丞相之位。”
景和怔怔听着孟时清说话,听到他突然停下不语,忙道:“你继续说,我没事。”
“丞相当年是从外乡来的,那时京城的户籍登记尚不健全,他究竟从何处来也无处查询。我只知道,季曾谙之名非其本名,至于他是不是你爹,恐怕要见了你娘才知道。”
景和眉头紧锁神色怔仲,孟时清看他面色苍白,便安慰道:“你若是想证实,我可以安排丞相同你娘见面。”
景和在廊前坐下,他摇了摇手道:“不必了。世间之大无奇不有,有几分相似又算什么,再者说了,若他真是我爹,同我娘相见后恐怕当朝丞相就要被我娘的鸡毛掸子活生生打死了。”
孟时清温声道:“既然如此,我便不再让人追查了。”
景和拉着孟时清让他坐在自己身边,两个人看着廊前的春雨沿着廊檐稀稀拉拉朝下滴落,景和微微笑了一下道:“都这么多年了,找到我爹只不过是我的一个执念罢了。”
孟时清静静听他絮叨,听他说心中早已放下儿时那段不那么完美的记忆,听他描绘那个下落不明的爹爹,听他埋怨绿釉时不时拿鸡毛掸子告诫自己不准软弱,听他说疏朗如何胆怯却总在有人欺负他时站出来反击,听他说一些埋在景和心中很久很久,一直难为人道的陈年旧事。
景和说得口干舌燥,侧过头看孟时清,后者听得一脸认真,见到景和停下来,笑着问道:“怎么不继续说了?”
“说完啦。”景和弹了弹腿,又伸了个懒腰说道:“我看那个家主是故意卖我这个关子的吧,偏偏我还忍不住来问你了。”
孟时清点点头,轻笑道:“他是在警告我,看来是我最近的一些事触犯到他了。”
“你做了什么?”
孟时清收起笑意,眼睛眯了眯,“最近南疆来犯,朝廷要派官员前去镇压,我举荐邵锵前去。”
景和不知道这其中用人荐人的精妙,倒觉得如果邵锵不在京城而是出去打南疆的蛮子,自己整个人就会畅快许多。他甚至恶毒地希望,邵锵大败南疆,然后在回来途中被穷途末路的南疆流兵伏击身亡。想到这里又被自己的心思吓了一跳,什么时候他对邵锵的积怨都这么深了?
这厢湛儿的水痘慢慢开始好起来,那厢朝堂上为了派谁出征镇压争得不可开交。孟时清天天回府都是面无表情,景和看着他一脸冷淡的样子,突然有点怀念他满脸温笑的时候。
湛儿对于他能在王府留这么多天很是开心,景和日日都前去照看他,湛儿对每个疼他的人都记得很牢,景和刚进门湛儿就作势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