响了。
姜永琏他老人家要到白马寺还愿, 这次是正大光明地出行, 白马寺为了迎接贵客,早早就清扫道路,还因为皇帝的到来谢绝了其他的香客, 山脚下已是侍卫林立, 无关人员是上不来的。
姜永琏在山脚下迟疑了片刻, 才终于下定决心道:“上吧。”姜永琏爬台阶爬得很辛苦,他忍不住向身边的人低声抱怨道:“山不在高, 有仙则灵,寺庙修在深山中就算了,还搞这么多台阶干什么?”难道是为了锻炼香客百折不挠的意志?
深山清幽, 任何动静都会被放大数倍,姜永琏跟拿了个扩音喇叭说了一遍没什么两样,先行下山陪同皇帝的白马寺僧人低首合十,脸上如泥塑一般面无表情。姜永琏有些不好意思,只听林迹深轻轻道:“陛下累了就请到旁边的亭子里休息会儿。”
半山腰处建着个亭子,这个亭子大约与白马寺同龄,很有一种古朴的韵味,一旁的石壁上有文人墨客留下来的诗作,给这座冷寂的深山多了一点文人雅士的浪漫气息。顾文亮指挥着内侍又把石桌、石椅仔细地擦了一遍,这才请姜永琏过去坐。姜永琏一屁股坐在石凳上捶腿,有内侍上前要替他捏肩膀,却被姜永琏打发掉了。姜永琏拉过林迹深,以近乎耳语的亲密姿态问道:“到底还有多远?快到了吗?”
顾文亮冲林迹深使眼色,林迹深心领神会:“快到了。陛下已经到了此处,若半途而废,就可惜了。”
“可不是吗?”
姜永琏并不知道仅仅走了小半路程,他走走停停,又与林迹深一路说说笑笑,在众人不断的哄诱下,姜永琏终于爬上了山顶。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山顶风光无限好,山风吹灌进衣袍里,衣袍被吹得鼓胀起来,很有飘飘欲仙,乘风而去之姿。
这让姜永琏觉得此行还是值得的。白马寺的住持是个佛法高深,慈眉善目的高僧,言谈也很风趣,姜永琏虽然不懂佛法,也觉得和他聊天是一次不错的体验。住持还记得林迹深,特意道:“这位林施主倒是虔诚之人。”
林迹深微笑合十行礼。
姜永琏算不上虔诚的佛教徒,那个装着平安符的小荷包如今还时刻系在腰间,林迹深只是随姜永琏四处走走,偶尔给姜永琏讲点寺庙的历史,姜永琏如果感兴趣的话他就多说点,全程承担了知客僧的工作。姜永琏也似模似样地在佛前上了香,又赐了白马寺一千两银子。姜永琏悄悄问林迹深:“这次要许愿吗?”
姜永琏上香的时候,他也在底下虔诚磕头,这次却不曾再许愿:“母亲说做人不能太贪心。”
姜永琏听了只是点头。
住持与姜永琏谈佛时姜永琏也点头,住持显然误以为姜永琏也像世宗那样是佛教发烧友,他滔滔讲了片刻,姜永琏忽然道:“我听闻这里的斋菜不错。”
“是,小僧早已命人准备。”
现代社会农家乐盛行一时,大家跑到郊外,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吃几口野菜,算是对快节奏的都市生活的一种逃离。其实白马寺也是如此,这些达官贵人,不畏路途遥远,大约也是为了求得心中片刻的宁静。今年是姜永琏改元登基的第一年,日子过得并不平静。骁骑营经过林迹深大刀阔斧的改革,底下哀号声一片,不过最后人员到底是精简了不少。虽说禁卫军的素质不可能一下子得到质的飞跃,但精神面貌看着比以前好多了,过去那种雇人点名、替操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姜永琏曾经巡查过两三次,就在他的亲自过问之下,禁卫军似乎终于记起自己拱卫京畿的职责了。
姜永琏随口说一句要修行宫,内务府层层上报上来的维修费用竟然要一百多万两,这群人养出这么大的胃口,姜永琏也是惊了。姜永琏将这个奏折发给内阁讨论,内阁中也是反对的声浪居多,于是他就以群臣反对为由,将这方案给扣下了,既不说批,也没说不批,两派人马都跟油煎似的,片刻不得安宁。
林迹深和李景一头扎进了故纸堆里,翻阅内务府历年来的工程明细,本来工程繁杂,很难理出头绪。好在内务府此次维修行宫的方案帮了大忙,这些专供内务府的里头都有猫腻。他们更发现内务府每次承办工程,都是由同一家木材行专供,这家木材行无疑就是最好的突破口。因为这事有了眉目,林迹深行事反倒更沉稳,他们都在等一个有利的时机而已。
姜永琏倒像是局外人似的,就像此刻,他也安逸得很,他正在大啖白马寺精心备下的斋菜。他虽然不喜欢吃素,偶尔吃一两次也无妨。吃饱喝足之后,这趟礼佛之行也就差不多结束了。
来时走着上来,回去时也应该走着回去。姜永琏站在最高的那级台阶上面,只觉得阵阵晕眩,底下的台阶层层叠叠的,仿佛飘移起来了,让人几乎要怀疑自己踩的并不是实地。糟糕了,他好像有点恐高,这台阶这么多,还没有扶手……
按理说皇帝不应该这么怂的,但姜永琏实在装不出英明神武的样子。
顾文亮见姜永琏迟迟没有动弹,轻声叫他:“陛下。”
姜永琏没有反应。